黎衾点点头,等沈吾之走远了,又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继续挑选刚才忍住没有夹的美食。
沈吾之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去,旁边几个新苗基金会的人已经等候多时,抓住时机就立刻迎了上去,平时很难有机会见到沈吾之。
看到此刻被围住的男人,黎衾坐在远处吧台眼神含笑,示意他先忙,她可以一个人先坐一会儿。
基金会几个人都是有备而来,沈吾之这边一时半会儿确实也走不开。
隔着人潮和黎衾交汇了下眼神,转而投入几人的交谈中。
黎衾一个人叠着腿坐在吧台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手指闲散地摩挲把玩着高脚杯杯壁。
一袭黑色连衣裙在会场原本应是和男人们的黑西装融合得恰好的存在。
但高级的猎场总有高级的猎手。
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眼镜男已经望向这边多时,见她一直形单影只坐那儿,喝了口手中香槟准备过去搭讪。
“兄弟,不好意思,名花有主了。”
男人一步侧身挡在那眼镜男身前,举着酒杯侧眸看他,语气懒散又悠闲。
他认识谢淮,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打消了搭讪的念头不多纠缠,识趣地转身离开,很快融入进后面的人潮中。
“黎小姐一个人喝酒呢?”
谢淮将杯子放在吧台上,抬腿坐到黎衾旁边凳子上。
黎衾玩杯子的动作停下来侧眸,见是谢淮,一只手遮在嘴边小声告诉他:“其实是水。”
谢淮先是一愣,而后失笑,没想到沈吾之现在也会出这种鬼主意了。
“谢先生是沈吾之朋友,不用这么气,叫我黎衾就行。”
“好,那你叫我谢淮,或者跟沈吾之江闻洲一样叫我老谢,都行,怎么方便怎么来。”
黎衾虽然只跟他打过两回交道,但谢淮说话不绕弯子又懂得尺度,和这样的人交流其实很舒服。
“我看你在这里很受欢迎的样子,不去应酬真的没事吗?”
“受某人临危受命,陪你聊天就是我现在最大的使命。”
黎衾品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垂手捏着酒杯,跟人侃侃而谈的沈吾之身上。
正在谈正事的男人眼神没有看向这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人的一句玩笑话。
谢淮转了下椅子,举起酒杯,透过酒杯去看锦衣华服、杯盏交错的人群,晃动斑斓,继续喃喃道:“而且这会场,少我一个不少,有几个是冲我谢淮这个人来的呢?”
侧边的自助餐台,侍应生又上新了一些新菜式过来。
“老江这里的菜都不赖,试试?”
黎衾顺着他看的方向瞧了一眼,“谢谢推荐,确实很不错,刚才已经吃过了。”
谢淮端正坐了会儿,又换了个姿势,背靠着两只手肘撑在台案上,眸光有意无意扫了眼远处的沈吾之道:“老沈这个人吧,人不错,就是有时候太正经不开窍,你别见怪。”
“啊?”黎衾有些不明其意,侧眸问他,“正经……不好吗?”
谢淮看她问得认真,几乎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两个正经的搁一块儿了,他还操什么心。
“其实这些年,不仅是黎家人在找你,他也一直在找你,花的时间和精力不比他们少。”
“你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心结。”
黎衾晃着酒杯的手微顿。
“毕竟是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了,心里很难不会留下些什么。”
黎衾微垂着眸子,心里突然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心绪,像是一团棉花,堵在了心口某个地方,有点涩,有点闷。
原来他们两个的重逢,中间隔着的不是只有空白流逝的时间。
她在田野飞纸鸢,水里捉虾的那些岁月里,他又是在干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将话题带向了某种不好的气氛中,谢淮岔开话题道:“害,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说说我们三个有志青年当年是如何勇闯华尔街的吧。”
闻言,黎衾也从刚才莫名的伤感中抽离出来,重新端起笑意,“好啊。”
她爱听故事。
“话说当年,本少爷……”
彼时,谢淮被家里送到M国读大学,为了逃避家族安排的命运,一边修学分一边拿着自己设计的软件开发项目处处投公司,无奈四处碰壁。
当时和他同样处境的沈吾之带着江闻洲突然来找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在纽约闯出一番新天地。
彼时他满心落魄,那两人身上却好像带着夺目耀眼的光,明明和他一样志气未酬。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创业。
不为别的,就为沈吾之当时跟他说的一句话: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倘若现在有人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一定会犯恶心到想拿板砖拍死那个人。
可笑的是,当时他居然还觉得这句话挺牛逼的。
三个人闯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谢淮灰溜溜回国半推半就地接管了家族企业,江闻洲转身当了厨子,只有沈吾之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过程有多艰难,他和江闻洲都清楚。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故事讲完,谢淮杯中的酒已经见底,他又叫来侍应生重新拿了一杯。
今天开业第一天,来餐厅捧场的大人物不少,江闻洲有些分身乏术,已经很久没在门口见到谢淮身影了,转头远远瞧见那厮正悠闲坐在吧台跟人喝酒聊天。
“我说怎么找半天看不到你小子影子呢,合着在这儿偷懒呢?”江闻洲走了过来。
“叫你小子给我撑场子,你怎么给我歇了?”江闻洲看到谢淮旁边的黎衾,微微颔首。
谢淮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座位上的男人嫌弃地扯下那双放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谁偷懒了,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当护花使者呢?”
江闻洲手搭在谢淮肩上,“老沈人呢?”眼神四处张望沈吾之踪迹。
交谈的那群人已经不在室内。
谢淮继续没好气打掉肩上的手,“忙大事呢。”
终于,三人透过玻璃,看到了门外正跟人交谈的沈吾之,谢淮江闻洲同频摇摇头。
“要不怎么说真正实现经济自由的是老沈呢,我俩没他那么拼啊!”
沈吾之从外面回来时,江闻洲已经率先去接待宾。
“那我就先走了。”谢淮见沈吾之过来,端起酒杯跟黎衾告别。
“老江那边正催我要我去给他帮忙招待呢。”
与迎面而来的沈吾之打了个照面,沈吾之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