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缨心里空落落的,龇牙咧嘴叫疼,佯装不在乎,问道:“三哥,母亲发什么疯?”
施明桢寥落地笑了声:“母亲没疯,是我疯了。”
施明缨抓抓头发,满地乱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个个打哑谜,我也要疯了!”
施明桢没回答。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答案太过于龌龊。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有妻有子,怎会觊觎妹妹,这种念头从未生过的。
他猛地捂住脸,朝外走去。
施明缨忙问:“三哥,你去哪儿?”
“不知道。”施明桢答了一句,跟一抹幽魂似的,眼神幽幽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施明缨担心他,一直跟着他,最后发现,他们来到了韶华苑的门口。
施明缨突然揪心:“三哥,你是不想与三嫂和离的吧?”
施明桢如梦初醒,仿佛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写了一封和离书,才反应过来,和离是什么意思。
“我,从未想过和离。”
他怔怔地踏入门内。
小丫鬟忙欢欢喜喜奔进去通报:“三奶奶,三奶奶,三爷回来了!五爷也来了!”
施明桢径直来到陶籽怡的寝房,施明缨止步门帘外,喊道:“三嫂,三哥交给你了,我回去了!”
他要去找齐婉问问,她自个儿和离就罢了,何苦去搅和三哥三嫂,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陶籽怡正在和离书上签字,共有两份,到时去衙门盖章,他们便算正式和离,听到小丫鬟的通报,她忙将和离书收起来藏进袖子,生怕施明桢反悔抢了去。
施明桢恰好看到这一幕,眼里如扎了一根刺,嗓音一如平常的温润:“是你去找母亲说和离?”
陶籽怡转过身来,压了压袖子,面色平静:“是。三爷受伤了?白蔹拿金疮药来。”
悄悄抹眼泪的白蔹,行了个礼,退出去找金疮药。
“看来,你谋划和离,不是一天两天,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着母亲或者父亲回京,因为你知道,我不会答应和离。”
施明桢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一盏茶,虽脸颊红肿,但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尊贵极了,“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说服母亲的。是为了云霄、云行,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说起来,你肚子里的这个,叫什么来着?”
陶籽怡抿紧唇,懒得搭理他,回头去收拾首饰盒子。
施明桢嗤笑一声:“这就急着要跑了?”
陶籽怡丢下首饰,撒手出去,施明桢握住她的手腕,温润的脸陡然沉下去,冷冷道:“说话!”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施明桢,你放手,不然我不气了!”陶籽怡转过脸来,面色比他更清冷。
“你要走,你自己走,但孩子们姓施,除了施家,他们哪里也不会去。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他是我施家子孙!”
陶籽怡不与他废话,反手握住他的小臂,用力按住麻筋。
施明桢也是从小习武的人,不如兄弟们,但比普通人强多了,怎会因被按住麻筋便松手。
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抓握得更紧。
陶籽怡狠狠一个手刀切在他的肩膀上,力气极重,施明桢整条手臂都麻了,陶籽怡得以挣脱手腕。
施明桢还要去抓她,陶籽怡反剪他的手臂,膝盖重重撞击他受伤的后背,听到他的闷哼声,再狠狠将他甩出去。
施明桢这回不是假摔,是真的摔倒在地,浑身伤口裂开了似的疼痛,冷汗涔涔,好一会儿缓不过来。
陶籽怡摸摸袖筒里的和离书,抚了抚发髻,扬长而去。
出了门,她对拿金疮药回来的白蔹道:“备马!去衙门。”
白蔹一惊,斜眼看见三爷趴在地上,心知两人动了手,一时来气,便大声应道:“是!”
施明桢瞳孔剧缩,喊道:“陶籽怡,你回来!”
陶籽怡却听而未闻,大步朝外走。
施明桢心中越来越慌,费尽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追上去:“陶籽怡,你不准去!你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不准你去!你今天敢踏出施家大门,今生今世,你再也别想见到孩子!”
陶籽怡走得越发快了。
她拿孩子们说服婆母和离,那么,婆母必定会让她带走孩子。
这个家,在施明桢入了商籍之后,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而他还没有发现。
不急,他会慢慢发现,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一路畅通无阻,陶籽怡来到大门口,摆脱了喋喋不休威胁她的施明桢,方想起来,应该叫上齐婉的。
却见外面的马车,车窗打开,齐婉冲她招手,眼眶红红的,却是笑道:“三嫂,快上来!我们一起去衙门。”
陶籽怡莞尔一笑。
登上马车,她才发现大嫂傅南君也在里面:“大嫂,你怎么也在?”
傅南君叹气道:“婉婉拿到和离书,第一时间来找我,怕五爷寻她打架,催我带她快快去衙门办妥了。她惦记你,我们便在门口等你,打算再等你半刻钟,若你不来,我们便先去。”
陶籽怡握了握齐婉的手:“婉婉,还好有你。”
不然,她恐怕依旧执迷不悟,迟迟下不了这个决断。
三人相视一笑。
正在她们抹着心酸泪时,外头又传来一道声音:“大嫂子,听说你出门,可能带上我?”
傅南君撩开车帘,惊道:“六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王蘩和她的丫鬟各背着一个小包袱,见傅南君果然在马车里,如蒙大赦般露出笑脸,二话不说,先爬上马车,挤进来坐好,这才解释道:
“我正打算去探望大伯母,寻不到机会出门,听说你们出门,忙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追过来,与二门的婆子说送你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我一说,她就放行了?还有三爷,我看到有几个守二门的婆子架着他,不准他出二门,说是二伯母的吩咐。”
傅南君嗔笑道:“一上马车,只听你一个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二太太做主,命三爷、五爷写了和离书。她俩去衙门办和离,我护送她们。
你一个三房的侄儿媳妇,怎会想到去探望我们太太?比我都殷勤,鬼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