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在寅的剑,就像是一方天地。
在这一刻。
徐广似看到了一个人,在扬天拔剑,他的剑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斩天!
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这种术,有些像是文功。
但文功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昔日在飞云城时,城守段决也擅长文功,但其人最多也只能应付感玄境界的武者,这其实已经足够让人感到震撼。
毕竟,段决也只是个凡人。
其以封天之法,封印飞云城一带关于玄世的一切,让一众飞云城的武者活命。
尽管那是因为张清并未亲自出手的缘故。
灿烂剑光之中,唐在寅的身影舒展自然,似鹰击长空,自然而然,但又蕴含无穷杀机。
浩荡剑光似孕育大日之光,照耀三十三方天地,闪耀尘世万载。
透明晶莹的流光,在那被天地灵机之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剑上,陡然绽放金光,婉转轻吟。
一剑,光耀天地,乾都内外,似被一片金光所笼罩。
在这一剑下,乾都似回到了灵脉时代,灵机纵横,天地万物生机盎然,人人体内像是生出了不同的变化,但仔细去感知下,却又似是毫无发现。
徐广站在空中,眯着眼睛。
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机,这些灵机,带着些许虚幻的意味,但看起来,并无不同之处。
徐广目中露出凝重。
看着自苍穹而落的一剑。
他闭上了双目。
在剑落时。
骤然睁眼。
“原来,这就是你的道……
当真是…好气魄。”
徐广忍不住心中震动。
在方才的感知中,他似看到了唐在寅的剑道。
以文功之道,凝武道真意,观天地之变,成其之道。
其道若海,天地无涯。
看不见前路,看不见前人,一切只能靠自我的修行。
在这一刻。
徐广忽的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那把从天而落的剑。
纵横数十里的剑,在这一刻,浩荡如龙,其威如天!
噗~!!!
徐广的身躯,毫无意外的,被长剑贯穿,但他整个人,面无表情,似受伤的完全不是自己一般。
感受着那蕴含天地之威的剑,在自己体内纵横交错。
他面上竟然浮现笑容。
配合他嘴角溢出的血,看起来有些惊悚乃至诡异。
他真诚的看着唐在寅。
“谢谢。”
此刻的唐在寅,如他所言,一剑之后,其人气机萎靡,太过强横的意志,在他那显得有些孱弱的身躯上,看起来是那般的违和。
唐在寅苦笑一声。
“我杀不了你。”
徐广自然而然的点点头,“你的一剑很有威胁,对我很有好处,有机会,希望你能再刺我几剑。”
“你……”
一剑未能建功,唐在寅本就有些难受,没想到徐广竟然提出这么一個要求。
他面上忍不住露出憋屈。
凝视徐广许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变态!”
徐广轻轻笑了笑。
他没有杀唐在寅,其人的意志,代表了他的武道,在那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其意志是那般纯粹、炽烈乃至…真诚。
这是一个重诺的人,他欣赏这样的人。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对于同类,人总是惺惺相惜。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唐在寅的剑,能够在一瞬间采集尘世间为数不多的灵机,在方才那一剑下。
徐广竟然感到自己有些停滞的异体融合度,竟然生出了波动。
于是才有了他放弃防守,任由那剑光贯穿自己身躯的画面。
果然,如他所预想的那般。
这一剑,无法杀死自己,反而让自己更加强大。
平安坊诸多清流之家,在看到唐在寅只出一剑时。
本来是很失望的。
但在看到那剑光贯穿徐广的身躯,他们面上露出振奋。
那魔头受伤了,他们或许有机会…
韩坤站在阁楼顶端,看着驾马而来的徐广。
“徐广!”
徐广摆摆手,无所谓的打断他的话。
他没有心思与死人多嘴。
于是神情平淡的看着韩坤。
“三息之内,你自尽,我留你全尸。”
韩坤面色冷酷。
“你以为伱是谁!想杀我…”
噗!!!
空气骤然一震。
徐广隔空打出一拳,拳劲震动空气,生生推动音障,像是一道无形的气劲余波。
韩坤吐出鲜血。
徐广面无表情收拳。
转身。
砰!
韩坤身躯炸开。
九灾劫劲,崩灭!
一个勉强才踏足宗师的人,在徐广面前,徐广杀之,连劲力都不会用上。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在徐广亲自出手,斩杀清流中为首的几位武道境界深厚的高官之后。
荡魔军接手抄家之事。
一切都是那般顺理成章。
诸多大员极其背后的世家,在平安坊中经营数十年,才将此地经营成这般模样。
但一切,在今日彻底结束了。
浓烟滚滚中,勾动多少乾都原住民的心。
又三日。
乾都的闹剧终于结束。
新皇登基大典,也如期举行。
是日。
李清颜正式称帝,年号广元。
与徐广前世不同的是,大乾的庙号,并非皇帝死后由后人评判,而是在皇帝登基时,受封天地之后,便会宣布。
李清颜自称…光宗。
徐广并未参与这一切。
他只是在房中静坐,一边养伤,一边观察自身异体在唐在寅一剑之后的变化。
毕竟,唐在寅那一剑,蕴含了他自身的意志,虽然灵机充沛,但到底对他本身,能够造成很大的影响。
不过随着他推演唐在寅的道,竟然觉得自己在剑道上的天赋,似乎变得更强了。
他的剑道天赋,很久很好。
此刻感到进一步提升,他本人都是有些惊讶的。
‘难不成,我这异体彻底完成后,会与剑道有关?’
徐广苦笑摇头。
十日之后。
乾都明月湖畔。
徐广站在杨柳树下,在其身侧,站着唐在寅。
“你真的还想让我再刺你一剑?”
唐在寅面色古怪,有些惊讶的重复了徐广方才提的要求。
这不太像是正常人能够提出来的要求。
不过想到徐广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这样的事情,还真有可能。
徐广看出唐在寅面上的迟疑,轻声道,“若你刺我,乾都境内所有青楼红馆,任你游玩。”
尽管不知道徐广为何如此执著,但唐在寅还是摇摇头。
“那样的剑,已经是我透支自身的剑,三五年之内,我用不出那样的剑了,不然精力损耗太大,会硬不起来的。”
徐广无言以对。
他并不能逼着唐在寅刺他。
唐在寅的路,与武道之路截然不同,就算有搜索器在,他也学不会。
且就算能学会,徐广也不会浪费时间。
他认可乃至唐在寅,但不会成为唐在寅。
唐在寅显然也知道,于是在徐广询问他如何修炼到今日这一步的时候,坦言告知。
徐广最终明白,他的确学不来唐在寅的剑。
……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便是一月过去。
云州靠海小城。
一个身穿儒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买了三斤猪肉,像是寻常人家一般,提着猪肉向自家走去。
他住的地方很偏僻,在小城最角落的位置。
门前还种了不少的菜,被打理的很好。
他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打理着葱苗。
“你还是来了。”
年轻人站起身,看向儒士。
“你这次,是傀儡?还是本人?”
儒士咧嘴一笑。
“你猜。”
年轻人正是徐广,至于儒士打扮的中年人,赫然就是……明孝臣。
两人像是老朋友一般,竟然隔着菜园,相互聊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找到我的?”
明孝臣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他从练武以来,修炼最深的,便是各种逃命之法。
但徐广却偏偏每次都能精准找到他的位置,若非他手段繁杂,想要从徐广手中逃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知道。
徐广也很好奇,明孝臣到底是如何知道他追上来的。
他每次逃跑的时机,都太果断了。
“看来这次,又不是真的了。”
徐广轻声叹息道。
明孝臣轻笑一声。
“自然不是真的,乾都的事情闹得很大,我一直都在关注,没想到,你突破的这么快…”
徐广皱了皱眉。
“看来,你已经离开了尘世。”
明孝臣不言,整个人蓦然变得僵直。
徐广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捏碎了明孝臣的这道傀儡。
他面上露出无奈。
之前追杀明孝臣,其人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总是能够逃走,甚至还能够抽空阴自己一下。
没想到在自己突破之后,其竟然如此果断,舍弃了在尘世的所有基业,就此离开。
真是……
让人无语。
他至今都从未与明孝臣正面交手过,对其人的实力,也是毫无了解。
也不知道其人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手段。
在尘世,没有与此人做上一场,还真是…可惜了。
徐广转身,继续准备去杀人。
于是搜索了当日那个自称妖后的女人。
片刻后,他面色阴沉。
妖后的行踪,搜索器给出的时间是五年。
五年。
这代表妖后此人,要么被绝世高手所庇佑,但在尘世称得上绝顶高手的,根本没有几个。
那么除此之外,便只能是……
此人也离开了尘世。
都还……真是果断啊。
没有追杀到明孝臣与妖后,让徐广原本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闷。
但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有着随时能够离开尘世,被接引而去的资格。
念及至此,徐广也没有在云州久留。
既然来到了海边,便顺带决定出海一次,看看那所谓的归墟海眼之地。
……
……
数日之后。
云州某处城池码头。
潮汐涌动,起起落落,不断在海岸边上留下一道道白线,又不断消失。
大清早,朝阳刚刚升起,海边正推着小渔船上岸的渔民们,拖着凌晨出海打捞到的海鱼,一脸满足的下穿卸货。
此刻一艘大型渔船前,船头正在与即将上船的力工讨价还价,争取压价,好让自己的成本降低一些。
海洋从来都是宝库,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
但海洋这座宝库,除了机缘,还有无穷无尽的危机。
深海大船,运营成本高,能省一点是一点。
商人逐利,任何世界、任何地方乃至任何朝代,都是如此。
正在船头苦口婆心压价时,
忽的一个身穿黑色大氅,头顶斗篷的人走到他身前。
“最远能至海外多少里?能带个人吗?价钱好说。”
来人伸出手,掌心间正躺着一块巨大的残缺金锭。
来人的口音与云州的口音差别很大,船头一眼便认出。
此人多半是个外来武者,打算去海外寻找机缘的。
这也算是他们远洋渔船的一个生意,经常遇到一些武道高手上船,去远洋寻找珍贵异种,修行特殊的功法。
眼前这个黑衣男,看起来有些危险。
不过船头想到自家船上的三变大高手。
心中微定。
他并不在乎,一般也只有没背景的人,才会在这样的地方找船。
没背景,便意味混的差,混的差,便意味着其人武道修为不高。
“好说好说、”船头心里瞬间定下拉对方上船的决定,接过对方的定金,掂量了一下。
“这只够定金,还需要这么大的东西,三块。”
黑衣人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思,直接点点头。
“好,什么时候上船,到时候给你结账。”
船头直接给对方说了个时间,就在这两日。
他并不在乎对方是否会来。
毕竟船上,都是自己的人,对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武者,来与不来,又能如何。
徐广手下船头给予他的石质船票,上面印有眼前这艘船上的标志,质地很好,摸起来也很舒服。
两日之后。
徐广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面时不时隐隐露出水面的巨大礁石,船身时不时被海底洋流以及为了躲避暗礁,而不断带来震动。
‘咳咳!’
甲板的另一侧,站着一个老者,其从上船开始,便一直在咳嗽。
“爹,爹,你没事吧?”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听到老者的咳嗽声,小跑过来,一脸关切。
“没…没事,去帮我拿药过来。”
老者打发掉少女,踉跄着抓着甲板上的桅杆。
察觉到徐广的目光,笑了笑。
“让兄弟见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