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不止。
似乎一寸寸敲碎了她这好不容易建起来的自我防护堡垒,原本看似风平浪静的内心,顷刻之间山洪崩泻。
何冰目光失焦了片刻。
才缓缓接了起来。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沉稳却又薄凉:“见一面吧。”
他言简意赅。
语气里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谙。
何冰垂下眼皮,她此刻竟然没有半点情绪反应,好像死水一潭,“当然可以。”
她赶到傅沉定好的地方。
抬头看着这家私密性很高的咖啡厅,这里有独立的包间,而且会有保密协议,不会被外界蹲守拍摄,是一个安全的……私会的场所。
何冰唇边忍不住泛出了嘲讽的痕迹。
不愧是有妇之夫,如今想的也格外周到,生怕被人看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她收敛情绪,深吸一口气上楼。
抵达包厢。
傅沉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摩挲着咖啡杯。
咖啡已经凉了,他都没有喝一口。
听到动静,他才眼波微动。
何冰径直走过去坐下,也没有心情做什么表面功夫,平静又嘲讽的看着他:“傅大律师,您不是刚刚领证结婚么,隔天就约我出来见面,您老婆知道了会不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我可担待不起。”
她从来不是小白花,说话夹枪带棒。
尖锐又凌厉。
傅沉了解何冰,她从不示弱。
哪怕再难的境地,也能适应泥潭,寻找生机。
傅沉手指蜷了蜷,望着她,藏去了内心深处的悲哀和无奈,并未再像过去那样,在她生气时候好脾气的哄着,而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是沉稳的,“决定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
何冰睫毛眨了眨,掩盖眼里酸涩,“为什么要跟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何冰。”
他微微蹙眉,对于她的尖锐有些无法适应。
何冰看着他,手放在桌下,死死地捏着大腿,试图用疼痛感让自己清醒和冷静:“傅大律师,你今天见我,不会是想要通知我,虽然你结婚了但是不影响跟我之间的关系,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你两头兼顾?”
她觉得十分讽刺。
这段感情从三年前开始,他们短暂相爱,纠缠不清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他没法给她一个好的结局,有一万种迫不得已的理由,早就告诉了她,他们是孽缘,并不合适。
可感情这种事,哪怕心知肚明,也要难得糊涂下去。
可如今。
他领证了。
她彻底成了三。
她不允许。
看着何冰,女人哪怕知道了他结婚,也没有狼狈憔悴,今天仍旧化了十分明艳的妆容,红唇似火,整个人美的带刺。
对于她的质问。
傅沉沉默了好一阵,然后将一张卡推给何冰。
看着那张卡,何冰没来由心头一咯噔。
傅沉喉结滚了滚,又哑又冷静:“这里面有五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何冰死死攥着拳头,饶是隐藏的再好,眼尾也隐隐泛红:“你什么意思?”
傅沉看着她,好像那么无情,“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我对你或许没有那么爱,只是当年的不甘心作祟,很抱歉蹉跎了你的青春,这是给你的补偿,以后我们——”
“不必再见。”
何冰耳边轰鸣。
她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来之前想了很多种可能。
傅沉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比如劝她和贺暮慈和谐相处,比如对她死不放手强迫圈养她继续做他情人。
可她偏偏没想过。
他……
决定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并且对她说,他没那么爱她。
好像她更加成了一个笑话,否定了她的所有。
多年的纠葛,最终换来一句,也没那么爱。
傅沉,比她想象中还要狠心一万倍。
掌心颤抖着,无意识地抚摸到了小腹。
这几年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他和她的孩子,却在这一刻永远不能见天日。
良久。
何冰忽然笑起来,唇畔肆意地勾着,笑的美的不可方物,她瞥了一眼那张卡:“原来你是担心我会纠缠你,会破坏你的好姻缘,傅大律师,我何冰是没钱没势没出身,但是我不是贱女人,最嗤之以鼻破坏别人感情的人,你不用担心。”
傅沉薄唇紧抿,胸腔似乎挤不出一点氧气,似乎释然地说:“嗯,最好是这样。”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何冰当然不会多留。
她伸手将那张卡拿了过来,毫不拖拉地站起身,“多谢,我这人俗不可耐,钱该是我的,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不碍傅大律师的眼。”
肚子里这个孩子存在过。
他永远不会知道。
饶是他提出来的。
可眼睁睁看着何冰点头同意,也仍旧像是在他心口狠狠挖了一块。
捏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收紧,骨节一寸寸泛白。
何冰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唇边挂着体面的笑容,“差点忘了。”
他看向她,漆黑的眼瞳里空洞。
只见,女人一字一句:“恭喜傅律师,新婚快乐,多子多福。”
傅沉彻底怔住。
而她已经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他心口似乎没了生机,钝痛席卷而来,让傅沉呼吸都浓重起来,他低着头深深吸气,眼眸微微泛红,可他始终没有去追。
他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
这是最好的结果。
最起码,她从今往后,父母健在生活顺遂,仍旧可以熠熠生辉,而不是受他牵连,面临那么多黑暗。
这是最好的——
结局。
他不后悔。
一定不会后悔。
*
走出咖啡厅。
何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像是无家可归的幼猫,没有半点方向,下意识寻求最亲的人,她给宋温旎打了电话,太阳明明不灼目,没多少光线,可仍旧让她觉得眼睛好疼,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掉,“宝贝,帮我预约医院吧,我会把这个孩子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