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回一莽汉闯进刀枪阵
程咬金跟着铁面判官尤俊达来到武南庄尤府之中。转过影壁墙,程咬金发现尤俊达在这里给自己布了一座刀阵。就是两个一组的小伙子手持大刀,列立甬道两边。大刀在半空当中交叉成为十字,那可是一百来个小伙子,一百把大刀,冷森森、明晃晃,被太阳光一照,令人胆寒!
尤俊达人家仍然面带微笑,冲程咬金搭了个“请”字,让程咬金先走——你不是要拿钱吗?拿钱先过我的刀阵,你敢不敢?
程咬金一看,咽口唾沫。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程咬金心说话:“怎么样,我就知道到他庄上好不了!人家果然给我来了一个关门——呃——打老程!但是到现在了,那不能怂啊。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啊。哦,我过去你们真格的敢往下落刀,把我万刃分尸?哼!到那个时候,只要你刀往下一落,我就马上夺下你一口大刀,我就给你们这批兔崽子们拼了!”
程咬金有的时候胆子大起来比那倭瓜还大。
“哎呀,我说你这员外呀,怎么还动这武巴绰啊,啊?这都算什么呀?这不是江湖那一套吗?山大王当贼的才这么干呢!”
“啊,”尤俊达一点头,“是啊,我就愿意学山大王,学当贼的。咬金兄,请吧,敢不敢呀?”
“敢不敢呀?我都来了,怎么不敢呢?!嘿!为了你那三吊钱,我敢闯!”
程咬金说到这里,挺胸迈大步,腆着大草包肚子往前就闯!“噔噔噔……”几步就来到了这座刀阵近前,挺头就往里闯,这脑门儿就碰那刀面。
这一碰刀面,这些小伙子自动地“欻”就把这刀给闪开了。一碰刀面就闪开,一碰刀面就闪开。“哒哒哒……”程咬金一路之上迈大步是闯过刀阵!过去了!
程咬金心说话:“看来这尤俊达对我没有太大恶意,就是想试试我的胆量啊。”
闯过来之后,程咬金一转身,“我说尤员外,你还不过来呀?干脆,你再让他们架一次,你由打那刀底下钻过来!”
“说笑了,咬金兄说笑了。”
人家是员外爷,还能给员外爷再摆刀阵吗?自然不摆了。这一百多个小伙子全散开了。
尤俊达迈步就来到程咬金近前,“啪!”一伸手把程咬金的手腕子给抓住了。
“嗯?”程咬金说:“你抓我的手腕子干吗?”
“这叫携手揽腕!我喜欢咬金兄……”
“哎哎……”程咬金一打寒颤,赶紧把尤俊达给甩开了“别别别,别学三九天的小男孩儿啊。”
尤俊达听不懂这路话,“什么叫三九天的小男孩儿啊?”
“你动(冻)手动(冻)脚啊!走就走吧,你扯我胳膊干嘛呀?”
“哦,咬金兄,你误会了。我就想跟你亲近亲近。”
“别别别价、别价,咱们分开距离,大老爷们,别离那么近,别那么腻乎……”
“咬金兄,里面请!”
“你请,你请……”
说着,程咬金让尤俊达在前面带路,迈步登上台阶,就来到待客大厅。
程咬金一看,嚯!大厅这个气派呀!迎面正当中有一幅巨大的字,上面写着一个“义”字。再往两边看,都是名人字画。正中央有一个大食案,食案上面杯盘罗列,好不丰盛,是一桌酒宴。这大厅里头还有一个人,谁呀?就是那飞毛腿朱能。
朱能一看员外进来了,赶紧走到了尤俊达近前:“员外爷,都布置好了,宴席刚刚上的。”
“嗯,不错,你下去吧。”
“是!”
程咬金说:“别下去!赶紧给我拿钱!拿了钱,我得回家呀。”
尤俊达说:“咬金兄啊,既然到我武南庄了,着什么急呀?咱这一路走来,也走了十来里地了。我想咬金兄,您上午饭在小店也没咋吃安稳。我本来晌午饭想到会友楼吃。结果,遇到咬金兄,我这顿午饭就没吃。所以,我这才吩咐飞毛腿朱能提前来到武南庄,给我布置了一桌丰富酒宴。一则我吃,另外一则,我想邀请咬金兄同席,咱们俩在这里吃一顿、喝一顿。不知道咬金兄,你敢不敢吃我武南庄的这桌宴席呀?”
哦,又激我?程咬金心说话:“难道说这尤俊达在这宴席中下过毒啊?这酒里有毒,菜里有毒,我一吃,七窍流血,我死了,他省得动手了?”但是又一琢磨:“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认怂!也不能让这姓尤的小看了我!”
“嘿!”程咬金一乐,“既然有好酒好菜,那哪能不吃啊?可我说好了,这顿饭可不算我的账,你还得给我三吊钱!”他还没忘那三吊钱呢。
尤俊达哈哈一笑:“这是我请您的,当然不能给您要钱了,请入席吧!”
请两个人是同时入席。在那个年代,一般的宴席还都是分餐,一人一桌案。但是,特殊的,亲密的,可以同桌而餐。这一回两个人,就是对面同案而餐,一人一张席子,往那儿一坐,各自面前都有杯筷补碟。
尤俊达绰起酒壶,先给程咬金斟了一盅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把这酒杯端起来:“咬金兄,我敬您一杯!我敬您是一位嫉恶如仇的汉子!”
“嗯?”程咬金一听,“你这话从何而来呀?”
“哈,我这耳朵眼里早就灌满了斑鸠镇上的程老虎,那是一个专敢斗权贵,为百姓出头的英雄汉子!所以,我敬您嫉恶如仇,敬你一杯酒!”
程咬金说:“好,我喝你这一杯!”程咬金也把酒杯端起来了,“不过呢,咱俩得换换杯,你喝我这一杯,我喝你手里那一杯!”
尤俊达说:“这为何呀?难道说你怕我在酒中下毒吗?”
程咬金说:“你说对了!我呀,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要是明刀明枪的砍俺老程,不怯你,不在乎!但是,如果你的杯中放了毒,把我毒倒在这里,那俺老程就不值了,我就吃了亏了。所以,我还真就怕你的杯中下毒!”
“嗯!”尤俊达一看,“快人快语,有什么就敢说什么!”
“对了,俺老程不在乎什么面子!”
您看程咬金,就是这种人,不吃亏!这一点就是他跟秦琼截然不同的一点。秦琼,面子薄,别人一将,秦琼就不好意思了。但,程咬金不在乎,你说我怀疑你啊?对!我就怀疑你不是好人!
尤俊达一乐,“哈,为了解除咬金兄的怀疑,咱俩换杯喝!”把自己的杯递给程咬金了。
程咬金看着尤俊达一仰脖把自己那杯酒给喝了。尤俊达还把酒杯往程咬金这边一亮,告诉程咬金:“我这一杯酒可喝完了!还有一句话,我可没在嘴里含着!”
程咬金这才一扬脖,这一杯酒下肚了。
尤俊达看着:“咬金兄,我这酒怎么样?”
“嗯,你这酒比你那会友楼的酒要好!”
“好吧?没尝出毒药味儿吧?”
“没有,暂时没有!”
“哦?还暂时的?那好,那您再吃口菜,您吃这块大肘子!”
尤俊达一指,程咬金一看,桌案上有一盘大肘子,这肘子可是整个的没拆开的。程咬金一看,哎呀,这肘子没拆开,我用筷子把它拆开。他拎筷子就想拆那肘子。
“哎,慢着!”尤俊达给拦住了,“我这儿有刀!”
说到这里,尤俊达一伸手,“噌!”由打自己小腿上抽出一把尖刀。敢情人家尤俊达,别看一身员外装,文质彬彬,但是暗藏利刃,人家小腿上绑着家伙事儿呢,一伸手就拔出来了。
哎哟!程咬金吃一惊,一看,就这把匕首有一尺多长,明晃晃,冷森森,锋芒利刃,放着寒光。
就见尤俊达微微一笑,拿着匕首照着那个肘子,“唰!”挥了一下。那肘子上的一大块肉,“噗!”就由打肘子上就脱落了。然后,尤俊达拿着匕首用前面的尖儿一捅,就把这块肉捅在匕首上了。
“咬金兄,初次见面,您也是初次来到我这武南庄。我要尽地主之谊!我们武南庄最好吃的就这红烧肘子。你尝一尝我武南庄的厨师傅他们的手艺如何?那比会友楼的厨师傅手艺高明得多得多呀!”
说着话,就见尤俊达把脸一沉,“呱嗒!”
哎哟!程咬金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人家称他为铁面判官啊?就见尤俊达这张脸冰冷冰冷的,就像一张没有任何温度的铁板似的。目露凶光,往前一递这把匕首就杵到了程咬金脸前了。
“咬金兄,请张嘴吧!我尽地主之谊,请您吃这块肉!”
程咬金一看,好家伙,让我吃肉,我一张嘴,“噗!”他往里使劲一捅,把我捅死了。但转念又一想:“哎!他要弄死我,刚才给我下毒好不好?何必玩这手段呢?这估计又想试我胆量,我不能认怂!”
程咬金想到这里,把嘴一张:“哎!来吧!喂我肉吃吧!”
哟呵!尤俊达一看,暗自点头:啊……果然,这个人胆大包天!
尤俊达往前一递,把这刀尖就递到程咬金嘴里了,这肉也已经送到牙里头了。然后,往外一抽。程咬金稍微地一闭嘴,这牙一卡肉,肉就由打那匕首上给撸下来了,匕首出去了。本来尤俊达想把这匕首给收回来。程咬金一伸手,“啪!”一下子把尤俊达的手腕子给抓住了。
“嗯?”尤俊达一看,“咬金兄,您这是何意?”
程咬金另外一只手往前一伸,就掰这尤俊达的手指头,由打尤俊达的手里,就把那把匕首拿到自己手里了。
“嘿!”程咬金咕噜一下子把这块肉也没大嚼,直接咽了“嗯!你说你这武南庄的红烧肘子好,我这么一尝,也不咋的!怎么?做的不烂乎!不信,你也尝一块!”
说着,程咬金“唰”照着那个肘子也是一挥匕首,由打肘子上也砍下一大块肉。“噗!”他也用匕首这么一挑,就把这块肉挑在匕首上了,然后往前一递,“欻!”这匕首带肉就捅到了尤俊达眼前了。
“我说尤员外,张张嘴,尝一尝,看看我说的对也不对,嗯,敢不敢呢?”
哎哟!尤俊达一看,这小子给我用上了,试我的胆量啊。哎哟……尤俊达心里还真就敲鼓。怎么敲鼓呢?心说话:“程咬金,我对你可没有恶意。但是我没有道破呀,这程咬金不知道我对他没恶意啊,他万一对我有了恶意怎么办呢?我一张嘴,他‘噗’一下子把我捅了,这备不住的事儿啊。”想到这里,当时脸就变色了。
程咬金一看,“哎哟,尤员外,没想到你胆儿这么小啊,连这块肉都不敢吃吗?”
他这么一将,尤俊达当时一皱眉,心说话:“罢了!我不能在他面前认怂!”该他说这话了。他把嘴一张:“好!咬金兄,我就尝尝!”
“张嘴!”
“哎!”
尤俊达把嘴张开了。
就见程咬金,“欻!”又把这手缩回来了。
“我可捅了!”
尤俊达当时那汗就下来了,把头一点,那意思:“你捅吧。”
“我这捅可没准儿!”
尤俊达一听这话,当时咽了口唾沫,心说:“你可有点准儿。”
就见程咬金突然间往前一递匕首,“欻!”照着尤俊达的嘴就捅过来了。尤俊达吓得,“啊!”一闭眼睛。程咬金这一刀捅到尤俊达嘴边儿这个地方,“咔!”一下子来了个急刹车。然后,慢慢地往里一递,往回一拉。尤俊达牙一卡,“咕噜!”这肉留在嘴里了。程咬金把这把匕首就抽回来了。
“哈哈哈哈……”程咬金突然间是拍腿大笑,把刀“当啷”一声就扔在地上了,用手一指:“哎呀,尤员外呀尤员外!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一说这话,尤俊达这时候眼睛睁开了,脸一红,知道程咬金给自己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位来到我这里,按说是危机四伏的地方,他还有心思给我开一个善意的玩笑。哎呀!看来,我眼光还是不错的!我看人没看错!”
“哎呀,”他冲程咬金摆摆手,“行了,咬金兄啊,刚才,我是试试你的胆量而已,我对你并无恶意呀。”
“哎,咱俩彼此彼此。我要对你有恶意,早把你捅了!”
“那既然如此,咱就别动枪,别动刀了,咱还是开怀畅饮吧?”
“哎,那对了!一桌子这么好的酒食,咱还在这里舞刀弄枪,咱干嘛呀?吃这大肘子动什么刀啊?”“砰!”程咬金一伸手,直接抓住那大肘子的骨头,把大肘子给拎起来了,也不管有汁有汤,拿到嘴边张嘴就啃啊,“嗯嗯……哎!这才过瘾……哈哈哈哈……”
尤俊达是越看越高兴,“慢点吃,慢点吃,喝杯酒,喝杯酒……”
“好!来!”
这回程咬金放开了,给酒就喝,给菜就吃。一会儿工夫,程咬金把这个大肘子给啃光了,“咣当”一扔骨头,手直接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反正这破衣服也不值钱,污了就污了。
蹭完之后,程咬金扒着案子就看着尤俊达:“哎,我说尤员外,说吧!把我叫到武南庄,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说就想给我那三吊钱吗?我看没那么简单吧。给我安排这么一桌酒席,那怎么也得值一两吊钱吧?为什么这么招待我呀?我大老程是个粗野的汉子,性格直,我这人说话办事不爱绕弯子。你直接跟我说,为什么把我叫到武南庄?”
“好!”尤俊达说:“快人快语,我就喜欢!为什么把咬金兄请到武南庄呢?那是因为在下想结交咬金兄啊,我想和您交个朋友。”
“哎哟!那真新鲜!你是谁呀?武南庄的庄主,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你应该结交那些达官贵人呢?我只不过是斑鸠镇上一个卖筢子的穷人,你干嘛结交我呢?”
“哎,咬金兄,您说这话就错了。英雄出身不论高低呀。想当年,那汉高祖刘邦出身亭长,那昭烈皇帝刘备刘玄德是个织席贩履之人,出身都很低微。但是,都创出了一番大事业。所以,由此可见,英雄都出身草莽啊!咬金兄,别看您现在卖筢子,那是因为您的时运未到啊。您的时运一到,会立刻转运。到那个时候,您就是叱咤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了!我最喜欢咬金兄您这样的人,所以,我是有心结交咬金兄。”
程咬金一听,喝了杯酒,乐了。“我说尤员外,您别给我来这一套!有句老话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哦,就看到我英雄,看到我豪杰,你就想结识我呀?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什么不结识他人呢,嗯?咱俩怎么说也是初次见面。初次见面,你就这么认定我是个英雄,我是个豪杰,就想结识我了吗?那你这个尤员外交接朋友也太过于草率了吧?”
尤俊达一听,“啊,咬金兄,您这话就说错了。咱俩可不是初次相识了。我认识你已然认识了两年了。”
“哦?”程咬金一听,“两年了?那咱俩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呢?”
尤俊达一笑,“在东阿和历城交界处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