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回净街虎市场找摊位
程咬金编筢子,他哪是编筢子的人呢,笨手笨脚,结果编一晚上,新筢子是一把没编出来,旧筢子他拆了好几把。后来一数,老娘编了七把筢子,结果让自己拆了三把。再拆呀,估计那四把也保不住了。程咬金一看,过去人都说,那个三国的刘备刘玄德是个鞭席贩履之徒,说他是编席子、编草鞋的,大家还都笑话他。嘿!今天一看,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你看平常看这筢子,有什么呀?就觉得那么简单。真的一动起手来,哎,这里的道道真多呀!“我这编筢子,好嘛!把双手划了好几个口子,这筢子一个新的没编出来。结果把我老娘的那旧筢子还拆好几个,再拆那就拆完了。哎呀,这这这……我老娘都睡着了,要早晨起来,看到这些筢子都被我拆了,也拿不出去卖,我老娘该多伤心呢。这怎么办呢?”
程咬金有着鬼主意,眼珠一转,就想起来邻居王二哥了。“刚才我给王二哥送饺子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家院里头都是编好的和没编好的筢子。干脆,我先拿王二哥几把筢子吧。我拿,这可不叫偷啊。我到市场上啊,我,我给他卖了!我给他贵卖不行吗?人家一把筢子,比如卖一文钱,我卖两文钱!回来啊,给他一文,我一文,他也不吃亏。我老娘也不会骂我。哎,对!就这个主意!”
程咬金多会算计,想到这里,蹑手蹑足就来到院里。然后,来到了矮墙旁边,偷偷地翻过墙去,慢慢地来到这院儿里。其实,这个时候,已然快黎明了,东方已经泛鱼肚白了,所以院里头这些东西都能看得见。程咬金一看呢,哎,这边有几捆都是编好的筢子。其中有两捆就担在一条扁担上。这是王二哥的习惯,头天晚上睡觉前,扎好两捆筢子,用扁担穿好了,就放到院里。明天一早吃过早饭,王二哥挑起来就到斑鸠镇上去卖筢子,天天如此,都养成习惯了。程咬金一看,“嘿!这有两捆啊,还有一扁担,这不现成的吗?我要是再拆开,再扛走六把……我打捆儿也不会打呀。干脆,我就挑着两捆筢子走得了。到镇上我翻倍卖呗。把筢子卖出去,我们两家都得钱。我二哥今天还不用劳累,这多好啊!肯定回头得感谢我!”他还自我安慰呢。
想到这里,程咬金一哈腰,伸手把这扁担抓着就扛肩膀上了。程咬金会挑扁担?你别忘了他贩私盐出身,推车担担儿,人家程咬金也是一把好手。不是说程咬金不会做买卖,不会做生意,他会!咱曾说过,他曾经到过南方卖过酥饼,曾经到过口外贩过马匹,又卖过私盐,这买卖道,程咬金虽然说不精,但是,他明白。您一定记住了,程咬金这个人不是一个完全浑浊蒙愣之人。很多事情,肚里清楚。
担起这两捆筢子,不敢走正门。他一走正门,把门栓一打开,“咕噜”一声,再把这两口子惊醒。干脆,我翻墙翻到我家,从我家走得了。那墙都是土墙,太矮了。所以,程咬金一迈腿就迈过来。
迈到自己院里,也不敢大声,怕把老娘惊醒了,蹑足潜踪,慢慢地就来到自己家门前,轻轻地把院儿门打开,程咬金一侧身子,咬着牙,“哎哎哎哎……”他挤出来了!挤出来之后,把这筢子又顺出来。然后,回手把门又关好了。
“哎呦,我的妈呀!无怪乎人说,做贼心虚、做贼心虚的,一点儿不假呀!你看,就偷这两捆筢子,我这一身汗都下来了。跟人拼命打架,也没有这么担惊受怕的。嘿!看来,为人得学好!千万别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要干这些事儿,自己就觉得丢人呢。”他自己还自我解嘲呢。
来到外边,程咬金就不怕了,把扁担往肩膀头上一扛,程咬金前面看看,后面看看,这个时候,才敢数一数两捆筢子究竟有多少把?这么一数,前面十把,后面十把,两捆二十把。“哎!明白了!我今天无论如何得把这二十把筢子卖的比王二哥平常卖筢子那价钱得翻一倍。翻一倍,我才好回来见王二哥。不然的话,你看吧,我这王二哥肯定得到我娘那里发我去。我呀,赶紧卖筢子去喽!”
程咬金跳着筢子,迈大步离开了小筢子村,就来到了斑鸠镇上。
到斑鸠镇上,这个天可已然大亮了。斑鸠镇上卖早点的已经把这早点摊儿给摆上了,什么烙饼的呀,炸油条的呀,哎哟,扑鼻香啊。一闻这味儿,坏了!程咬金一晚上没吃饭呢。你别看头天晚上吃的饺子,但那玩意儿,这一晚上干苦力呀。哦,编筢子就算干苦力了?可不是嘛,对程咬金来说,不但是身体累,心也累!这编筢子太不容易了。所以,到这大天亮的时候就觉得这肚子“咕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直咕噜,他饿了。
程咬金用手在身上这么一摸,“坏了!昨天挣的钱全归我老娘了,我一点儿钱没往外拿呀。哎呀,现在没钱吃饭倒算小事儿,主要是一会儿,我要是卖筢子,人家要给我一银锭子,我怎么找人家呢?”
您看,程咬金做生意这气魄,卖个筢子都打算卖出银锭子来。
早点是别吃了,没钱吃什么早点呢?抢人家的那哪行啊?咱没说吗?程咬金这人,从来不欺负良善之人,从来不欺负贫苦之人。卖早点的起早贪黑,要是富贵之家,谁去卖早点呢?那都是勤劳的百姓,对这种百姓,不能欺负。别说抢东西了,买东西都不能少给人钱!所以,程咬金心里头有他自己的秤。一看,干脆我先把筢子卖了。等卖完筢子赚了钱,我再美美地吃上一顿得了。程咬金想到这里,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咽了一口唾沫,挑着挑,对这些早点铺是视而不见,直奔斑鸠镇的集贸市场。
说:“斑鸠镇有集贸市场吗?”有啊,这一条大街有早市儿。今天也赶巧了,是六月初三,斑鸠镇三、六、九大集,今天是大集,很多做小买卖的都已然在街上摆上摊儿了。程咬金一看,我也别闲着,我也摆吧。一瞅,哎,这个地方有一块空地,程咬金过去就把扁担从肩膀头上卸下来了。把筢子往那一摆,一根扁担,两捆筢子,摆在地上。程咬金赶紧擦汗,你别忘了,六月天气,热呀。
刚擦一擦汗,这个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说话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摆这儿呢?”
“啊,嗯?”
程咬金扭过身一看,后面站一小伙子。看着年岁也就是二十刚出头,也挑着一扁担,扁担前后挑着两筐黄瓜。
程咬金一瞪眼:“我不摆这儿,摆哪呀?!”
卖黄瓜的说话了:“这个地方是我的地儿啊。”
“你的地儿?你喊一声,它答应吗?”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呀?”
“怎么不讲道理了?”
“你不讲道理!先来后到,你不知道吗?我天天在这儿摆摊,这一块地就是我的,你不能占我的地。那边不有的是空地吗?你往那去。”
“我不往那去,我就占这块,你能怎么的?”程咬金这个人吃顺不吃戗。一看这小伙子跟自己这么说话,程咬金这火就上来了。本来嘛,一晚上没睡觉,这人都这样,如果有充足睡眠,第二天非常精神。如果说是睡眠不好,或者说当天晚上失眠了。您看第二天,瞅谁,这心里就烦得慌,谁就想吵架。何况程咬金还没吃早点,肚子还饿呢,就想着赶紧在这里把筢子给卖了,赚了钱回家吃饭。所以,一看这人不让自己在这儿卖,程咬金“蹭!”一下子这火就上去了。
那小伙子也二十岁刚出头,血气方刚啊,也是庄稼人,种黄瓜的也有把子力气,那能服程咬金吗?一看程咬金敢跟自己瞪眼,这小伙子当时把两筐黄瓜连同扁担全扔地上了,“咣!”一下子,这黄瓜掉出两根去。
“呀?!”程咬金看乐了,“怎么?哥们儿把挑子都撂了?想伸伸手,撸撸胳膊?来呀!谁服谁呀,谁怕谁呀?!”
“哎!你这人怎么能不讲理呢?要这样啊,我这……”这小伙子就想说:“我真的要教训教训你!”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幸亏没说出口啊,这要真动了手,这小伙子非吃亏不可。程咬金那愣头青啊,打仗不要命啊。那伸手,有这小伙子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小伙子旁边来了个老头。这老头挑着两筐青菜,离多远就听见程咬金跟那小伙子在这儿吵吵了。老头一看,哎哟!老头认得呀。这老头就是本地菜农啊。多少年就在此地卖菜,能不认识净街虎吗?能不认识程咬金吗?一看这情况,老头当时就把这担子也扔了。赶紧紧走两步,“哎!小勇子!小勇子!”
他一喊“小勇子”,这年轻人就转过身去了。“哎呀!李大伯,您来的太好了。您过来给评评理!”
这李大伯紧走两步,来到小勇子近前,一把把小勇子拽旁边去了。
小勇子一看:“李大伯,你给我评评理。”
“凭什么理?你知道这卖筢子的是谁吗?”
“啊,他是谁?”
“谁?!斑鸠镇赫赫有名的净街程老虎啊!”
“哎呦!”小勇子一听,“敢情他就是净街虎?”
“可不是嘛!你没听你爹说过?”
“我听过呀,可不认识,我没见过他呀。”
“是,原来都是你爹过来卖黄瓜,这两年才换你,你爹不是生病了吗?程老虎这两年犯了人命官司了,被关入死囚牢。所以,你上哪认识去?”
“那他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我听人说了,说皇上大赦天下,净牢大赦,只要有罪的,一律放出牢房,甭管什么罪。估计,这程老虎是被放出来的!”
“哦,那,那他怎么卖起筢子来了?”
“那我哪儿知道啊。但是有一点,程老虎,你别惹他。哎,这个人不是个坏人,从来不欺负老百姓的。”
“那他怎么占了我的地儿了?”
“他不知道啊,他估计也是第一次来市场,平常没见过他卖过东西,他这才占了你的地儿了。我告诉你,这个人吃顺不吃戗。你去捧着他说,你去说几句软乎话,哎,他就走了。你要越跟他瞪眼,像你这个又撸胳膊又挽袖子的,非得打起来不可。真打起来,十个你加一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你就可着咱整个斑鸠镇问问去,谁敢跟净街程老虎程爷动手啊?那是打遍街骂变巷啊。当然了,人家打的可都是地主恶霸。像咱这个卖菜的,做小买卖的,没见过人家欺负的。所以,你哄哄他,说点软乎话。这个人还是比较讲理的。千万不能瞪眼,瞪眼就是找倒霉呀。听大伯的没错,过去跟他说软乎话去。”
“哎,哎。”
这小伙子还真就听话,听完李大伯说的一转身,再看小伙子这脸就变了,变成一张苦瓜脸了——撇着嘴,吊梢着眉,眼角都耷拉下来了,恨不能要掉眼泪,往前走两步,来到程咬金近前,对程咬金是深施一礼:“哎呀,原来是程爷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程爷您、您别怪罪。”
程咬金看见李老头把这小伙子给拉走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东西。但是一看这小伙子软下去了,矮自己几分了。“嗯……”程咬金就这个脾气,吃顺不吃戗,心里这火慢慢地降下去了。“没事儿,看你这么年轻,不认识程爷也在情理当中。”
“是是是,程爷,您呢,您行行好。这块地儿确确实实,是我们家这个卖菜的地儿。不是我这辈儿上在这儿卖菜,从我爷爷那辈儿上都在这儿卖菜。咱这趟街,卖菜的都有固定的摊位。它不是说,谁来早了谁就占好地方,大家都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今天在这里,明天我还在这里,后天还在这里。这么一来,大家也不会每天为争夺摊位打起来。咱这个斑鸠镇的市场才能够有买的有卖的,大家才能够和气生财嘛,您说对吗?您看您今天占了我这块地儿,那我就没地方卖菜了。我没地方卖菜,我家还有老娘。就指着等我卖菜挣点钱买米买面回去供养呢。我爹不在了呀,如果我爹在,您一定认识。他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说:‘程爷那是咱们斑鸠镇数一数二的英雄啊!那是光棍啊!’他,他一直跟我说这个呀。说:‘程爷从来不欺负老百姓,都是保护咱们这卖菜的。自从有了程爷,咱在斑鸠镇上卖菜,从来都不受恶霸欺负。也没人到咱的摊位上去要这钱要那钱。只要是有人敢要,告诉程爷,程爷能够为咱们穷人出头啊!’程爷,您说我爹说的是吗?”
“啊?啊!啊……”程咬金就受不了这个,别人只要一捧,他就晕,“啊,没错!你爹说的一点不假!有我程老虎在,这斑鸠镇上就出现不了恶霸!”
“哎!我爹也这么说。所以,程爷,这个地方啊……这个地方就是我爹给我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块也算遗产吧,我就天天在这卖黄瓜。您要是不让我在这卖,我这两筐黄瓜卖不出去,那不只是我一个人挨饿呀,我老娘也得挨饿呀……”这年轻人,您别说,还真会演戏。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神经了,这眼泪还真就顺着眼角流出来了。
这个时候,那个李大伯也过来了:“程爷,您还认得我吗?”
程咬金一看,“认得,你不是卖菜的李大哥吗?”
“是啊,程爷。您,您多咱出来的?”
“我昨天出来的。”
“哎哟!恭喜程爷呀!恭喜程爷!您这一出来呀,太好了!您不来,斑鸠镇这两年又出来一些地痞恶少啊。您这一来,斑鸠镇就太平喽!呃,这是小勇子。他爹,您也认得,老张!就那瓜儿张啊。可惜啊,去年死了。”
“哟!”程咬金一听,“这瓜儿张没多大岁数啊。”
“可不是嘛,嗨!咱这穷人都是操劳命啊,天天在这风里雨里的卖瓜果蔬菜。这身体啊,早不行了!所以,去年死了!这是他孩子,叫小勇,在这里卖黄瓜。所以,程大爷,您可怜可怜孩子,可怜可怜他家里的那寡娘啊。您别占他的地儿,这孩子说的对,咱这斑鸠镇集市是一人一块地呀。可能您今天卖这筢子,您卖筢子呀,您往西边去。西边有一片卖筢子的,卖篓的,卖筐的都在那里。这边的是卖蔬菜的,他不是卖席子、卖筢子的。”
“这个也分呢?”
“那当然!这卖什么的都得扎堆儿啊。您这卖筢子的跟我们这卖蔬菜水果的一扎堆儿,就没人买您的筢子了。人家卖筢子的全往卖筢子那一片区域去了。”
“哦……言之有理!呃,那卖筢子的在什么地方啊?”
“在西边。”
“那好了,呃,那小勇……”
“哎,程爷。”
“你啊,呃,就在这个地方好好卖啊。卖了钱,好好孝敬娘!”
“哎,一定!一定!”
“谁欺负你,告诉我一声!咱俩算认识了!”
“哎,哎,多谢程爷!多谢程爷!”
“不用谢!我去西边!”
您看,只要你顺着说,程咬金就这么好说话。拿起扁担,穿起两捆筢子,往肩膀上一挑,他奔西边去了。
到西边一看,好家伙,人家这卖筢子的、卖席子的也都有自己的地儿啊,你占谁的也不好啊。
往那刚一放,后面来个小孩:“这位大叔,这是我的地儿,我是卖小巴斗的。”
程咬金一看,哟!这孩子的地儿更不能欺负了,“那我让、我让啊。呃,我,我往旁边挪挪……”
刚挪过来,来个妇女,“哎哟,这大哥,这块地是我的地儿,我是卖笸箩的。”
“哎哟!”程咬金一看,女的更不能欺负了,“哎!我挪!我挪!”
三挪两不挪,他就挪到了集市的最西头了。到这儿,程咬金一看,哎!这里有块空地,没人占。得了!程咬金心说话:“我就占这块儿了!我今天站这儿,明天我还站这儿!”
想到这里,程咬金把二十把筢子全解下来了,铺在地上。程咬金叉腰往这儿一站,心说话:“我今天怎么才能把这二十把筢子给卖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