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大朝会很热闹,秦王一派的官员抓到了宸王的把柄,不遗余力地参奏弹劾,对于本已暴怒的弘嘉帝来讲无异于火上浇油。
而宸王一派本就理亏,实在是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脱罪,私称郡主、冒犯御封的宣和郡主、欺压忠烈遗孤之事也只能用荣碧云还年幼的理由来开脱。
可这理由也实在站不住脚,朝中许多人都知道,荣碧云比蓝敏仪还年长一岁呢,而且昨日店铺中的表现也通过在场之人传的沸沸扬扬。
荣碧云这个正儿八经的皇族贵女被教养的行为粗鲁、举止野蛮、飞扬跋扈,反倒是蓝敏仪这个将门虎女举止优雅、气度不凡、冷静得体,几乎将荣碧云比成了地上的泥。
也幸亏如今蓝敏仪算是荣韶凌的女儿,众人只会说襄王府家教比宸王府好,否则蓝家女胜了皇家女,消息传到小心眼儿的弘嘉帝耳中,又得看蓝家不顺眼。
至于宸王哭穷,荣碧云却出手阔绰一事,蓝敏仪已经给了他们一个现成的理由,这钱是荣碧云外祖家给的,大盐商有钱啊。
宸王他们也就这么说了,十分不讲义气地将孙家给卖了,反正荣碧云变成这样也是孙侧妃娇惯的。
没用荣韶凌他们插手,这视线就被转移到盐商头上了。皇子们站在最前方,荣韶凌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弘嘉帝的表情,在听到盐商时,弘嘉帝的眼中明显有了其他情绪。
宸王和秦王双方唇枪舌战了许久,弘嘉帝一直脸色阴沉地在上面看着,一言不发,直到双方的词儿都用的差不多了,才不急不徐地问道:“依众位爱卿看,宸王该当何罪?”
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宸王就是欺君之罪,往小了说宸王不过是教女无方罢了。
无视前面的皇叔皇兄,秦王率先站出来发表意见:“父皇,宸王兄之女私称郡主、欺压父皇御封的忠烈遗孤,分明是藐视皇权,对父皇大不敬。
孩子的教养,是父母言行举止的体现,以小看大,只怕宸王兄本身就对君父大不敬!儿臣以为,应夺其爵位以示惩罚!”
弘嘉帝看了秦王一眼,不置可否,“皇弟,你看呢?”
英亲王虽是弘嘉帝的弟弟,是几位皇子的叔父,但其实年龄比前面三个侄子还小呢,对于几个侄子间的争斗向来躲得远远的,只看着皇兄的意思办事儿。
今天这事儿他本不想插手,可偏偏皇兄点了他的名,他心中暗自思忖着,看皇兄的意思应是不想削了宸王爵位的。
这也正常,毕竟他皇兄虽年老体弱却不肯放权,不肯立太子,由着儿子们争斗不休,因为儿子们斗得越狠,他就越安全。
可惜襄王实在厉害,父皇和两个兄弟群起而攻之都没将他压下来,成了陛下的心腹大患,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又怎会过分削弱襄王的敌对势力呢?
“启禀陛下,依臣弟看来,此事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是闺阁姐妹间口角斗气罢了,孩子小不明事理,日后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宸王确有管教不严之罪,但绝不敢藐视皇权、不敬君父,孩子孝不孝顺,皇兄这做父皇的最有体会。”英亲王直接将此事定成了家事。
宸王有些感激地看了英亲王一眼,秦王则非常不服气,不过因着现在是弘嘉帝提问环节,他不敢多说,毕竟父皇看起来对自己的提议并不满意。
弘嘉帝仍然没发表意见,转头看向荣韶凌,“襄王,你的意见呢,毕竟其中一个是你女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回父皇,儿臣觉得皇叔说的有道理,不过是姐妹间的口角,姐妹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宣和也并未觉得自己受到了欺压,还说不该与堂姐争执,是她失礼了。
宣和虽有些遗憾与心爱之物失之交臂,但已经释然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实在不必严惩皇弟。
只是这事儿倒是让儿臣有些惭愧,儿臣无能,对上无力报效朝廷为君父分忧,对下无力满足女儿心愿,实在是惭愧至极!”荣韶凌装模作样地说道,满脸羞愧。
弘嘉帝第一次看长大后的荣韶凌这么顺眼,这才对嘛,削爵有什么用?趁机挖点儿钱填补国库不足才是正理儿啊!
“哼,不是你无能,是你这三皇弟太有本事了,毕竟朕都不及这个孙女出手阔绰呢!”弘嘉帝阴阳怪气地说道,十分不庄重。
“难得宣和懂事,是你教养的好,可也不能太委屈了孩子。孙喜,朕记得私库中还有两块上好的玉佩,找出来给襄王,带回去给宣和,虽不值三万两,可也是朕这个皇祖父手中最好的了。”
这话听得宸王肉疼,他父皇这心思表露无疑,一个皇帝为了钱都这样说了,太不要脸了!
“儿臣代宣和叩谢父皇隆恩。”荣韶凌急忙跪下谢恩,这也是他懂事儿后第一次看他父皇这么顺眼。什么都是次要的,还是先弄点儿银子给灾区送去才是正理!
“宸王,你觉得自己该当何罪啊?”和荣韶凌演过戏后,弘嘉帝又转头问宸王。
宸王心中发苦,在洞悉了父皇想要银子后,他也不敢说荣碧云的钱是外公给的了,毕竟无论是谁的,他拿出来这事儿就过去了,他拿不出来父皇一怒之下这个郡王可真就没了。
“回父皇,儿臣对君父绝不敢有半点儿不敬,是儿臣教女无方,致使女儿飞扬跋扈、奢靡无度,儿臣自愿受罚,以警示自身。
儿臣愿将府内半数资财,共计三万两白银捐入国库,以赈济灾民,也让府内众人节俭自身。”宸王表现的十分有诚意。
可惜弘嘉帝不满意,这儿子太不老实,说了半天才三万两,你女儿随手一挥的事儿,还半数资财?
朕还没老糊涂呢!你那便宜岳父给你女儿银子都这么大方,给你只多不少!
本来弘嘉帝打算让宸王掏个十万八万的也就成了,可既然宸王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这个父皇不气了!
弘嘉帝装作没听到那句半数资财,自顾自的说道:“宸王捐献三万两给北境灾民买粮种,这精神可嘉,可是朕记得还有别处闹灾荒吧,都是大宣的子民,可不好厚此薄彼,还有哪里需要赈济啊?”
朝臣们都是人精,父皇坑儿子银子,家务事,他们可不敢插嘴。
“父皇所言极是。启禀父皇,去年并州发生蝗灾,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襄王说道。
“那宸王就再拿出三万两捐给并州。”弘嘉帝十分不气。
“儿臣遵旨。”宸王强颜欢笑。
“去年江南省两座县城出了瘟疫……”荣韶凌又说了八个受灾地区,弘嘉帝命宸王每处捐个三万两,共计三十万两,宸王差点儿把牙咬碎。
“父皇,弘嘉二十五年时,寒石城守军断粮,是宣和以蓝家平西王府的名义在附近向百姓借粮解了燃眉之急,共计二万一千五百六十七两。
因国库空虚、军费不足,宣和回京后整顿家财还了这笔亏空,事后也不曾为自己表过一句功,直到上月原寒石城县令方原进京叙职,儿臣才得知此事。”荣韶凌又说道,其实这事儿他当年就知道了。
这笔钱不算多,国库里挤挤也能挤出来,但在各地军费、赈灾用银不足的情况下,荣韶凌做主先还了义女的银子易招人参奏,他想自掏腰包还上,蓝敏仪又坚决不收,这次倒有了机会。
“宣和为国之心可嘉,朝廷不能让她吃亏,宸王,你就替父皇还了这笔债吧,凑个整数,三万两!”不是自己的钱,弘嘉帝花起来毫不心疼。
“儿臣遵旨。”宸王恨不得生啃了荣韶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