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方海便打算带着小虎出门,却被杜文秀拦下。
“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好去找她,不如等吃过饭我带小虎去看看吧。”
陆方海有些犹豫,他本想去衙门点个卯便带小虎去找玉兰,杜文秀怀着孕,实不想她太过辛苦。
“嗐,这算什么辛苦,她本就身份敏感,你一个大男人贸然过去,说不得连面都见不着。”
杜文秀说的有道理,陆方海也就不坚持,嘱咐了几句若是身子不适就改日再去,见她连连点头,这才放心去上差。
吃罢了饭,杜文秀也自上愁,这也不能贸然带小虎过去啊,万一玉兰这会子不方便呢。
在院儿里踱来踱去,杜文婵也收拾好了东西,上铺子里去了门板开门,杜文秀忙上去帮忙。
“哎,姐姐,你现在双身子呢,好好歇着,莫要捣乱。”
杜文婵拦着她。
成亲近两年才有了身子,家里人都看的娇贵呢。
无奈,转身唤了小虎,与她一同出门。
到了玉兰那宅院附近,她叫小虎街角略站一站,等着她,自家里上前拍门。
门房开门倒是快,只是不认得她,问她找谁。
杜文秀陪着笑“我来找小夫人跟前儿的杏花姐姐,还请小哥儿通禀一声儿。”
随手揣的几个钱儿便递了过去。
那门房接了钱,说声等着,便关了门。
不多时,杏花自一旁小门出来,叫了声“杜娘子”。
又问是不是找小夫人有什么事?昨夜睡得迟,这会子还没起。
杜文秀扭头朝街角看了一眼,小虎还乖乖地站在那里,便跟杏花说自家找到了玉兰的弟弟,不知她要不要见一面。
杏花唬了一跳,这许久的时间,从来不见小夫人的家人来寻。
顺着杜文秀的眼光过去,正瞧见街角那个瘦弱的少年,忙道了声怠慢,也不敢自做主张将他们迎进去。
忙将杜文秀往门房里让,请她稍等片刻,自己匆匆回去报信。
杜文秀招手叫了小虎过来,那门房见杏花对她甚是客气,便让她们进了屋子坐着。
过得好一会儿,杏花才出来,急切的语气请杜文秀带了小虎进去,说小夫人一听便哭了,忙着梳洗才耽误了时间。
杜文秀也不与她挑理儿,跟着便进了宅院。
上次来还是从旁边角门进出,心下忐忑也没好好瞧瞧这院子,今天来自不似上次那般,抬着头将这院中景色尽收眼底。
院子有两进,并不很大,打扫得干干净净,种了不少花草树木,看起来十分雅致。
过了垂花门,便看见玉兰红着眼睛站在正房门前,手中帕子捂着嘴巴,看着跟在杜文秀身后进来的小虎。
小虎也抬头看见了姐姐,鼻子一酸,又低下头,强自忍耐。
玉兰朝前迎了几步,才一开口,便哭出声来。
“我还以为”玉兰用手帕轻按眼角泪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还以为这辈子怕是都见不着了。”
一句话说完,便啜泣不止。
小虎也自抬起手用袖子去擦眼泪。
玉兰上前拉住小虎的胳膊,对杜文秀说道“嫂子,我们进去里面说话。”
杜文秀见她对小虎还好,心下稍安,含笑点头,随她进了正房。
正房中堂挂着一幅松鹤延年的图,纵是杜文秀不懂,也看得出来是名家手笔,甚是灵动。
房中一水儿的红木家具上雕刻精美,颇有些低调的奢华。
玉兰坐在太师椅上,将小虎拉在身前,又吩咐杏花给杜文秀上好茶。
“就沏老爷来时喝的那种银针白毫。”
杜文秀忙摆手婉拒“劳烦杏花姐姐给我一杯温开水就好。”
玉兰娇嗔道“嫂子怎的如此见外?难道来了妹妹这里,连杯好茶都不舍得与你喝?”
“不是不是,实是情况特殊,下次再来品妹妹的好茶。”杜文秀含糊其辞。
玉兰瞧她样子,倒也猜出几分,也不追问,只让杏花上杯白水给她。
拉着小虎的手,摸着他瘦成皮包骨头的胳膊,削瘦的肩膀,不禁泪意上涌。
“你在外边儿受苦了。”玉兰带着哭腔,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又出来了。
小虎看着她如今穿金戴银的模样,竟有些呆呆。
玉兰又问他如何逃出的,在外面又靠什么活下来,又是怎么到了陆家的,小虎一一答了。
又自哭了一场,玉兰口中骂着黑了心肝的舅母,懦弱的舅舅,去搜刮了自家的银钱,连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愿意养。
一时感激陆方海伸出援手,才使得她与小虎又见了面。
一时又悲愤摊上那么一个母亲,生了三个孩子,一个都没得好日子过。
家中的下人已被她遣出,只有小虎和杜文秀听着她絮絮叨叨念着骂着,也不吭声。
“如今多亏遇到了方海哥和嫂子,不然怕是我这兄弟活不过这个冬。”玉兰望着杜文秀,言辞恳切。
杜文秀也忙摆手“都是邻里邻居的住着,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些年也当有分情义在,何况我们两家的关系”
两家什么关系?
杜家和吕氏可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不过与玉兰好些罢了。
看着杜文秀似有些欲言又止,玉兰唤了杏花将小虎带下去吃果子。
小虎不在跟前,杜文秀没了顾忌,便直言道
“今日带小虎来,是觉得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找了回来不让你知道也不像话。只不知你对他可有什么安排?”
玉兰用帕子揉了揉眼角,蹙眉思虑一时,看着杜文秀要说不说的样子。
杜文秀心下了然“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她却摇了摇头,又沉默半晌。
杜文秀不知她什么意思,也不说话,只等她开口。
“嫂子,按说小虎是我亲弟弟,嫂子和方海哥能将他找了回来,便是于我家有大恩,我便是结草衔环也不能报。”
“只是如今我也是寄人篱下,半分不由自己,若是留下小虎,以后与我颠沛流离,只怕命运更是多舛。”
杜文秀听得疑惑,她是与人做了外室,到底这院子里应是她做主,虽是靠着好颜色倚靠着男人,不更应养育好弟弟,为自己留个后路吗?
委婉地问了出来,玉兰俏脸微红,似有难言之隐。
“个中缘由此时难以与嫂子细说,以后嫂子就知道了。这些天我留小虎住下,与他分说当年之事,以解他怨忿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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