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孩子,小虎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袖子擦着眼泪。
杜文秀瞪了陆方海一眼,却也不是怪他。
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白日里竟轻易对小虎许诺。
怎么说,他也算自家仇家的孩子,就这么放在身边,确有极大的隐患。
但是看着那瘦弱的身体,稚嫩的脸庞,不知怎的,难免怜惜。
也许自己就是前世那些常常被人瞧不起的圣母心泛滥。
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母性大发,心肠才更软了些。
罢了,先去玉兰那里问一下吧,若是她能收留小虎,自是最好不过。
若她不愿
到时候再说吧。
吃过晚饭,杜文秀姐妹又坐在灯下与小虎改衣服,因着陆方海先前的举动,小虎坐得离他远远的。
昏暗的油灯,火苗不住地跳动,杜文秀眼睛有些干涩,抬起手揉了揉。
“今日先到这里吧,明日里小虎先穿,待白天了再改,这样子眼睛实在受不了。”
杜文婵将衣服收起,笑吟吟道“还不是你着急,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非要一下子改出来。”
杜文秀笑了笑,没回应,转而又催他们去歇着,明天好早起开门。
知她现在是双身子,容易乏,杜文婵应了声,便将小虎送往西厢,自己在东厢歇下。
今夜月光似水,繁星点点,院内斑驳的树影婆娑,好一派宁静景象。
只是眼前的人却不是能够欣赏美景的人。
外头传来两声猫叫,才将杜文秀泡过脚的水倒掉的陆方海拎着脚盆静静地看着外面。
直到又起三声猫叫,他将脚盆倚墙立着,往屋里看了一眼,杜文秀已是散了头发在床上坐着。
犹豫了一下,他蹑手蹑脚朝外走去。
打开内院通往街上的门,朝两侧一看,果然左边有道人影,看见他出来了便往街口掠去。
他出去后,又轻轻关上门。
缀在那黑影后面,跟到了一条小巷。
那黑影到了一所宅院门口,伸手推开院门,朝他招了招手,他加快了速度跟在后面进了里头。
宅院颇大,不止一进,似是久无人住,野草长到齐腰,只有正房亮着豆大的灯光,摇晃闪烁,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黑影推开房门,转身看向他,似是在等他进入。
陆方海也不墨迹,大踏步便跟了去。
正房迎面一张桌案,两边的太师椅上已坐了一人,正是青龙寨的三当家师奇文。
见陆方海孤身前来,他哈哈一笑,倒冲散了不少诡异的气氛。
“陆爷果然信人,竟真的独自一人来相会。”
陆方海微微一笑“三当家谬赞了,兄弟邀我前来,我自不会疑他。”
身后的芦大威也笑着走进来,对着三当家说道
“我就说陆大哥决计不会出卖我们,你偏还不信。”
师奇文也不恼他拆自己的台,呵呵一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们做的还是那等杀头的营生,想来陆爷定是能谅解的。”
“说什么谅解不谅解,若是三当家是那无防备的莽撞人,只怕我也不会轻易参与如此大事。”
陆方海径自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四顾看了看。
这房子应是长久不住人,仓促间打扫了一下,梁上还有蛛网遍布,不知是这三当家哪里找着的。
“呵呵,这是我本家一位叔父的宅子,如今也是人去宅空,不复当年盛景啊。”
师奇文呵呵笑着,拱手道“这宅子久不住人,我等也是临时借用,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未烧水,是以只好怠慢陆爷了。”
陆方海摆头道无妨,因想着事情办完早些回家,以免杜文秀担心,便单刀直入。
“后晌儿我已见了县尉老爷,转达了三当家的请求。不过县尉老爷坚持与三当家面谈,让我来问问三当家的意思。”
虽然陆方海将自己的合作的意愿表达成了请求,三当家也不以为意。
反而很是赞赏他这种有话直说不讲废话的行事风格。
略沉吟一时,三当家说道“县尉老爷想在哪里见面?”
陆方海也欣赏他有胆有谋,直言道“地方儿三当家定便是,届时我会与县尉老爷同往。三当家考虑好了,叫芦大威告知我便可。”
“不必,我现下就可以定。”三当家一摆手。
“明日此时,还是这里,只要县尉老爷信得过某家,我自在这里等候。”
师奇文自知自己所谋甚大,若连这点子胆识都没有,早点卷铺盖回家便是。
陆方海也不多说,拱了拱手,也不待芦大威引路,招呼一声便纵身出去。
待回了家,杜文秀果然担忧,站在正房门口不住往外看,又不敢喊。
见他自外而来,这才放下心,瞪了他一眼,自去炕上坐着。
陆方海自知这般行事要受一番斥责,腆着脸挤上了炕。
杜文秀眉头一皱,推着他嗔道“你可洗了?脏兮兮的,臭死了。”
陆方海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今日虽是走了许多路,却没出多少汗,哪里臭了?
不过既然媳妇说了,他也不辩解,嘻笑着下去又洗了才来。
这时杜文秀自面朝里边儿睡下,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却被她抖开。
“今日事急,出去也没跟你打声招呼,是我的错。”
陆方海老老实实认错,杜文秀一翻身坐了起来,瞪着他,不悦道
“陆爷要办的都是家国大事,有什么好跟我这深宅妇人交待的,完事儿了吩咐一声便好,我自与陆爷打好洗脚水,伺候你歇着。”
陆方海趴在炕上起不来身,杜文秀伸手就往他身上拍了几下,气呼呼地看着他。
他连忙坐正,伸手拿住杜文秀的小手,忍俊不止道“秀娘小心手疼,我自己打。”
杜文秀白了他一眼,挪着屁股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陆方海也往那边挪了一下,伸出长臂自后环住她,却也没说什么。
“我也不是非不让你做这事,不过是白担心你罢了。”
杜文秀幽幽道,陆方海看不见的脸上,满是落寞。
“嗯,我知道。”陆方海双臂紧了紧。
“罢了,睡吧,你非要做的事,我不好拦你,只望你想着点儿我和咱们未出生的孩子,莫要轻易以身犯险”
“秀娘,你放心,我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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