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右侧乌泱泱一群熟人,好半天有缓过来。
“你……”相觑好久,喻繁才找回声音,“怎么,会在,这里。”
“那家室内游乐场二十个人拼团打六折!哈哈哈!”王潞安又重复道,“你和学霸怎么在这?你不是去约会吗?”
二十双眼睛齐齐盯过来,里还有好多个眼熟但不认识的人。喻繁满脸木然,恨不得抓着陈景深回去再看一遍那烂片。
这怎么编??
喻繁脑袋风暴许久,最决定逃避:“游乐场好玩么?”
“好玩啊,里还有真人cs,特牛逼!”一旁的左宽左右张望,“我草,喻繁你对象呢?我想看好久!”
喻繁:“cs谁赢?”
“我。”章娴静看一眼旁边商城挂着的标牌,扬眉问,“你和学霸去看电影?”
转移话题失败。喻繁还憋出来,就听见旁边的人风轻云淡道:“嗯。约完会正好碰上。”
喻繁:“……”
这十个男生一个比一个傻,见看不他的朋友,脸上只有遗憾。只有唯一一个在场的生敏锐捕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某个有点不可议的问题在章娴静嘴边兜兜转转,她扫周围人一眼,最终还是话忍回去。
“这才下午三点,就约完?”王潞安眨巴两下眼睛,“那学霸,你跟你对象约会都做啥?”
陈景深道:“吃午饭。”
“……吃完呢?”
“回去刷题。”
王潞安不确定地问:“你这约会是不是有点怪……”
“你哪这么多屁话。”喻繁拧眉打断他。
“哎呀,我这不是好奇么。”王潞安转眼问喻繁,“你约会也结束?”
喻繁不是很爽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句:“嗯。”
王潞安一拍手:“那正好啊!跟我一起去承安寺?这不马上高三,我打算去拜拜,顺便求个学业符。”
“我可不是。”左宽立刻澄清,“谁他妈要求学业啊,我是去求仙
让我那么帅,天天收书很累的好吧。”
王潞安:“你真他妈不要脸。”
承安寺是南城最有名一座寺庙。据说非常灵验,所以一直以来香火鼎盛,很多人过来旅游出差都会到那拜一拜。
喻繁想也想:“不去。”
“为什么?不是约完会么?”章娴静看着他,“难道你俩还有的事要做?”
想到他和陈景深原本要去做的事,喻繁眼皮一跳,下意识反驳:“。”
“那一起去,正好帮我拍张照片,我请你吃冰棍儿。”章娴静问完也不管喻繁答不答应,看向另个人,“学霸,你也一起?”
喻繁还想再拒绝,就听见陈景深轻飘飘地扔一句:“好。”
“……”
这拼团的二十个人也不是全都熟悉,这会儿就是从室内游乐园出来一块儿去公交站。最走十来个人,只剩下个熟悉的,分成两辆的士一起去承安寺。
寺庙外是一条略微崎岖的山路,两侧摆满卖玉石香烛的摊子,原本就狭小的路挤压得更窄。
陈景深走在人群最末。他看一眼远处烟袅袅的寺庙,又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他男朋友两手抄兜,色不耐,是这条路上看起来最不诚心的香。
某一刻,陈景深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和他印象中的某个小小身影重叠,烦躁的表,脸颊的痣,甚至身的景色都和他脑子里的画相差无。
“陈景深。”张口时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多一句挺凶的,“特么看我。”
陈景深过秒才问:“为什么?”
喻繁:“很烦。”
会让他想起今天本来是约会却被逮来拜仙这种无语的事。
陈景深收起视线。他看着前方吵吵闹闹的个人,忽然问:“之前来过这里吗?”
喻繁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口应:“来过。”
“什么时候?”
喻繁想想:“夏令营。”
当时夏令营地点就在附近,老师带他过来兜一圈,小孩子受不寺庙里的香烟,进来不过十分钟就走。
“夏令营?你还参加过这种东西?”走在前的王潞安听见,好奇地回头,“什么时候啊?”
喻繁:“小学。”
“好玩吗?”
“这么久谁记得。”喻繁懒洋洋道,“应该什么意。”
越往山上摊子越少,直到看见寺庙门口,周围才终于清净。
繁茂树枝缠绕寺庙红墙,偶尔飘过缕烟。章娴静在寺庙外拖着他驻足许久,拍好多风景,最手机往喻繁手里一塞,让他帮忙拍张全身照。
完之章娴静翻阅照片,忍不住邀请:“喻繁,暑假我家要去海岛度假,要不你也一起——”
“放屁。”喻繁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你到底进不进。”
一行人刚进寺庙,就被两侧的祈福廊和大榕树枝丫上挂满的红牌子吸引去目光。
旁边有工作人员正在给游介绍,说这红牌子三十块一个,事业爱亲人等等要分开买,全套大吉大利是一百五,随便挂在庙里哪儿都行。还有莲灯、香火和符纸,心诚则灵,买定会万事顺意。
一百五不是大钱,来都来,前边个人商量之都决定买大吉大利套装。
朱旭挠挠头:“能帮人买吗?”
“你要帮谁买?”王潞安问。
“他朋友呗,好像是这次月考砸,成绩出来就怎么理他。”左宽走到许愿牌前看上的字。
“许愿牌只能帮亲人挂,不过你可以买的拿回去给她,”工作人员立刻道,“要不看看我这儿的学业符?拿回去带着,一定学业有成、步步登高。”
工作人员熟能生巧,一句话里能带三个吉利词儿,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最连左宽都掏钱,他看章娴静一眼,很小声地对工作人员说:“给我来个,那什么桃花的……”
等东西都拿到手,他才发现那两个人一动不动,连话都怎么说。
“喻繁,学霸,你不买?”王潞安拿着他一家人的符,“我听说这玩意儿很灵的。”
喻繁:“听谁说的。”
“刚才那个工作人员。”
“……”
喻繁满脸嫌弃地看他手里的玩意儿一眼:“不买。”
“宁可信其有嘛。”
喻繁搭理他,只是看着王潞安低头捣鼓那些符纸的模样,他忽然想到自己上一次跟着夏令营来这儿的时候,身边也有一个迷信的小屁孩。
他当时参加的是素质拓展夏令营,很多活动都是团体比赛,说是比赛,也就是做点户外小游戏。
但有些小孩儿好胜心重,玩个丢沙包都想赢,所以老师分组时会有意识的均衡分配。
喻繁当时的组里有个瘦不拉的小呆子。
小呆子是个男生,明明和喻繁一样年纪,身高却只到喻繁的脖子。平时总是安静不爱说话,表呆呆木木的,反应也比其他小孩慢半拍。
因为这样,他组的比赛总是因为他落到最一名。一次两次还好,谁想那小呆子一连拖七天的腿,很快就被组里的小孩排挤。
有些小孩天生就坏。一开始只是孤立和恶言相向,过天就会故意小呆子绊倒或撞摔,最直接动手,小呆子在承安寺求来的平安符给撕,还踩脚。
当时老师去厕所,周围的大人也管。只有喻繁,嘴里的棒棒糖嘎嘣咬碎,攥紧小拳头就冲上去。
原本只有那小呆子在哭,来那个小男孩也跟着他一起哭嚎,最他整个团被寺庙赶出门。
老师气急,喻繁骂一通,等车的时候故意他晾在一旁。
过一会儿,其他小男孩都熄声,只有最能哭的那个还双手捧着那个破破烂烂的平安符,啪嗒啪嗒挨在他身边掉眼泪——
“在想什么?”身边人突然问句。
“,”喻繁回,半晌道,“……想起上次来这的时候,身边带个哭包。”
陈景深微怔:“哭包?”
“嗯,烦得要死,这么大见过这么能哭的。”
陈景深安静两秒:“为什么哭。”
“跟人打架,打过,平安符还被弄坏,就坐在这儿哭半天,”喻繁下巴指指前那块地,“哄很久才消停。”
“怎么哄的。”
喻繁心不在焉地应:“拿当时要写周记的纸,给他写十多张符,跟他说……”回忆到这儿,喻繁突然顿住。
陈景深等一会儿:“说什么?”
“……”
说让那呆比哭,以我保佑你——之类的。具体喻繁想不起来。
太装逼中二,他现在说不出口。
于是他冷冷嗓子,“我就说,他妈哭,再哭你扔下山。”
“……”陈景深偏头看他一眼。
“然他就不哭。”
“……”
“憋得太辛苦,他回去路上一直打嗝,打一次看我一眼,很傻比。”感觉到陈景深的视线,喻繁抬起眼来跟他对视,刚想问他看什么看,话到嘴边忽然一顿。
喻繁抬手在陈景深的眼睛上比比,“哦,那哭包跟你一样单眼皮,很丑。我那时候都找不到他眼睛,光见眼泪。”
他本意是顺带气一气陈景深,谁想陈景深他手按下来扣住,偏开脸短促地闷一声。
喻繁一愣,抽一下手,抽出来。陈景深扣着他的手,好地沉声问:“还哪像?”
“欠揍的气质。”喻繁说,“哭起来应该也像,陈景深,哭一个我看看。”
“很难。”
“你松手,我马上让你哭。”
手被松开,喻繁抬起手臂勒着陈景深的脖子,另只手刚要去揉陈景深的脸——
“喻繁,学霸,我搞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见王潞安的声音,喻繁立刻松开陈景深的脖子。
一帮人从河边放灯回来,走在他前的工作人员已经开花。
拐过洞门,看见自己两位兄弟,王潞安道:“我准备去正殿拜一拜,一起呗?”
“不去。”喻繁懒懒倚着石栏杆,“不信这些。”
王潞安猜到,于是他又问另一位:“学霸,你也不去吗?”
“以前拜过,不去。”陈景深淡声道。
“嗐。每天来拜的人这么多,仙哪记得住。”朱旭说,“反正来都来,不如进去刷刷脸,省得你忘。”
磨蹭半个多小时,再加上路程,这会儿已是黄昏。
承安寺在山腰,从寺外往远望,能看见橘红色的夕阳沉落山中,染红山木一片。
喻繁半仰着头发呆,看起来像在赏景,落日余晖在他脸上描出一条明亮的,弯曲的线。
“不。”陈景深说。
不用记得他。
他的会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