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梦,时月让金不换调派人员陪张小薯将藤井解去警察局,办理羁押手续。自己径直到了袁楚才那里汇报此行抓获藤井一事。
袁县长自然喜形于色,直夸秦时月总是出师有得、旗开得胜,真乃党国英才。于是急召崔主任到办,火速起草案情专报,并一起赶往警察局亲审。
秦时月跟在保安团时一样,老方一帖,将人移交之后,再也不插手后续的事情,任其邀功请赏,迎来送往,自己一概置身事外。
接下来他要着手办两件事,一是了解虎口胎记排查结果,二是开始谋划如何掌握城防一事。
他刚想让小薯去叫金不换,不换已拿着一叠表格主动过来,汇报的正是胎记排查一事。时月高兴地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没有看走眼,你的工作责任心挺强的。
不换汇报了排查工作的经过和结果,没有发现有相关特征之人。
秦时月失望之余,让不换明天安排他陪袁县长前去视察城防工作。
他是一个永远不会让自己陷于不良情绪之中的人,做起事来滴水不漏,非常理性。
金不换说好的,走到门口却又回来,说:“城防是由国军挺进队把守的,保安团协助。对了,团长,保安团的宣自嫣那朵刺梅出事了,目前瘫痪在床。”
时月大吃一惊,问是哪朵刺梅?
不换说:“这个绰号还是团长您发明的。以前在保安团时,您说扈小芹是蔷薇,宣自嫣是刺梅,呵呵。”
时月惊讶地问:“啊?难道是那个宣大姐出了什么事?”
“是啊。走在大街上,人家屋顶的瓦片飞下来,砸在头顶……幸亏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全身无法动弹,差不多成植物人了……作孽啊,生不如死。”
“能排除谋杀的可能性么?”职业的本能,让秦时月提出异议。
“哪会是谋杀?走在大街上,两边都是她的小姐妹,她走在中间,那张瓦片落下来,正好劈在她头上……所以,从时间、地点、对象来看,谋杀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哎,这人啊,真是祸福难测。她这么带刺,带毒,老虎屁股摸不得,常人敬而远之,瓦片却不怕,直接招呼上头了!”不换说。
秦时月感叹一句,心想,自嫣,这下真的像花一样先自蔫掉了。如此也好,再也搬不动别人的是非了,可以减去多少人的怨恨、猜疑与嫉妒。只是,当事人自己太受罪了。
你想,她以前那么好动,整天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别人的办公室搬弄是非,现在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呢?时月心里不禁生起一份恻隐之心,对金不换说:“你安排一下,拿个信封,封笔慰问金,叫上张小薯,我们仨一起去看一下吧。”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许多是非、矛盾、纠纷,往往只是起于一个脑袋,一丝念头,一张嘴巴,一个舌头。反过来,一颗狂心顿歇,万处尘境得安。
到了宣自嫣的寓所,见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边坐着一名护理的妇女。
金不换低头附在宣的耳旁,大声叫她,说是秦团长来看她了。
宣自嫣睁开眼睛,看到时月等三人,泪水哗地一下流下来。
时月向侍候的妇人问了些情况,才知宣自嫣除了能听懂来人的话,其他能力都丧失了。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大小便无法处理,实在只比植物人好了一丁点。
时月说了些安慰的话,鼓励她增强信心,要坚信自己会好起来的。并教了她一个养身功——意守丹田。
讲完,时月问她懂了没有?宣自嫣眨着眼睛。妇人说,宣小姐的意思是懂了。
时月又跟她讲:“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勤修丹田功,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到你的手脚能动了,我再教你练一套‘练功十八法’,专在床上练习的,包你能够坐起来,下床行动!”
他看到宣自嫣的眼睛亮了起来,快速眨了几下,于是舒心地笑了,让她好好休养,空了再来看她,说完告别而去。
过了三日,时月陪袁楚才看完城防体系回来,金不换过来汇报说,照顾宣自嫣的阿姨来过了,说宣小姐的右手能够动了,想请秦团长有空过去一下,她有重要事情相告。
时月带了小薯前往,问宣是不是有什么要求?他会尽量满足她的。
说完,他让小薯递了一支笔在她手里,自己亲自将一本笔记本伸到她面前。
宣在笔记本上颤抖着写了一句话:润秦药店,我报的信。弓弩。
时月看了,大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又写道:你打电话给庄团长时,我们正在一起。
啊?在一起?那天电话是打到庄厚德家里的,而且听出来,他已经睡觉。那他们在一起,说明都在被窝里,而且接电话还不让她回避,两人的关系就十分明了了。
于是,秦时月飞快地在脑海里生成了这样的判断:那天,庄厚德老婆可能回娘家去了,宣自嫣便乘虚而入。庄厚德接听电话时,还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宣自嫣,见她背着他躺着,呼吸均匀,睡得正香,于是就放心地与秦时月通了电话。
虽然庄厚德努力把听筒按紧在自己的耳朵上,但电话那头秦时月的每句话,还是清晰地钻进了在一旁假寐的女人的耳朵里……
于是,宣处嫣借口想起来了,出来时忘了锁寓所的门,家里还有现金,她得赶回去。
心急如焚的庄厚德根本没有多想,加上自己有行动,正愁顾不了她呢,现在女人要回去,正中下怀。
宣自嫣离开庄家,立刻到家取了弩箭,赶在庄厚德、路上他们行动之前,飞箭传书……
时月又问了她的上司,宣自嫣写出来的名字是“铁拐李”。
时月明白了,原来她是矮裁缝“铁拐李”的部下,那一定早就在暗中接受过特务训练,所以窃听、传书之类,自然不在话下。
时月又问他为什么要将这些情况告诉他?她本可以不讲的。
宣自嫣写道:你善良,不记仇,对我好。感动!
时月这才明白,原来是去看了她一下,鼓励了几句,还教了她一套功法,把这朵“刺梅”感化了,哈哈。好的,宣自嫣这样的人能够良心发现,幡然醒悟,那是多么难得的事,可见慈悲的力量。
由于对话不便,又事关重大,时月感谢了她一番,又嘱她继续好好练功,必能有更大的收获,然后匆匆离去。
他要马上将此情况报告给袁楚才县长,与他商量如何处置“铁拐李”和庄厚德。
“铁拐李”被抓后,留了一手,没有供出宣自嫣,可见其狡猾与顽固,必须对他再次审问,看看还有哪些重要的事情作了隐瞒。
庄厚德呢?由于只是男女关系,又是男情女愿,不上法院,长官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庄厚德作为“一把手”,与多名手下女性有染,违反生活纪律。而且当着情妇的面接如此机密的电话,毫无戒备心理,事后也不作反省,显得缺乏常识,思维不密,行为不慎,职业素养非常不足,完全不适合担任保安团长这样重要的职位,必须进行处分和调离。
有感于老姑娘宣自嫣的回归正觉,旧檀有《醒悟》诗叹曰:
百年人去后,
万丈落红尘。
小小檐头瓦,
专砸痴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