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本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探索虎啸岭豹飞岩的,但凭空插进个假哑巴藤井原上,既是个意外的收获,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从天坑的岩洞回到地面后,时月等人对藤井进行了突击审问,决定先将他押回秦梦处理了再说,下一步再去虎啸岭。
就目前的情况判断,时月等人对“燕之书”和金台遗宝的寻找工作,业已后来居上,跑到了日特前面。
据藤井交代,执行“樱之落”计划的河野英男和藤井原上均已落网,“扫叶”行动潜在的障碍基本扫清。
倒是燕自立跟时月讲的一个情况,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据各个方面得到的情报,国军“西北王”胡宗南正在集结大军直扑西北的黄土高原,大有合围延安之势。
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已接到指令,要加强对敌斗争,开展敌后袭扰,旨在调动西北的国军主力回援江南,以减轻陕北方面的压力,也策应全国的解放战争。
为此,方义云的武工队近期将在云龙江流域组织几次破袭战,甚至有可能夺取县城,来牵制敌人,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秦时月听了,语气沉重地说:“两党两军之争,终于到了白热化阶段。前面五次围剿都没有能够扑灭几点“星星之火”,难道靠现在的“第六次”,就能扑灭“熊熊大火”?如此明显的天下大势,有人为何总是看不清?
而一个罔顾事实、掩耳盗铃之徒,又怎能指挥千军万马?怎能让天下归心?
连小薯都说:“那光头是不是疯了?他的书怎么读的?不是留过学么?学了点什么?”
紫苏说:“学什么啊?听说只是给长官们擦皮鞋罢了。回来后又到处吹牛,买通校友作文凭上的假证明。还向上海滩的黑社会头子递帖子,拜把子!我看除了张啸林那汉奸,黄、杜等其他几个黑帮老大的才能,都要比他强!”
白苏说:“从种种迹象看来,有人做老大做上瘾了,脑子已经不正常。一个擦皮鞋的士兵,怎么可以跟一个手不释卷勤于实践的思想家、革命家、军事家相提并论呢?打天下,靠的是谋略与,那种一呼百应的号召力,那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文韬武略;坐天下,靠的是胸怀与仁政,靠的是以德服人、以量容人,而不是匹夫之勇和阴谋诡计。”
时月说:“有人身边围满了鸡鸣狗盗、利欲熏心之徒,有人身边却集聚着胸怀天下、叱咤风云的时代精英,二者如何相比?兵马未动,胜负早判也!”
“一个与流氓、匪徒为伍,长于勾心斗角耍心眼的小人,想与千年难遇的豪杰争锋,确实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啊。”闭目师父捋须摇头,一边举起酒葫芦喝了两口,目光追逐着远空的雄鹰。
燕自立一把握住秦时月的手,热切地说:“贤弟,我没有看错,你是一个非常具有爱心的人,也是非常具有正义感、大局观、侠义心的人。”
时月正色说:“我俩本是同类人,要不怎会如此肝胆相照?大哥,其实我早已知道您的身份,只是没有明说而已。我秦时月虽为国民政府当差,但素来敬仰精忠报国的英雄。所以,只要利国利民的事,我一律拥护,不管他姓蒋姓毛,是国军还是共军。反之,一切祸国殃民的人和事,我都坚决反对,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党,什么阶层!”
燕自立说:“好,贤弟磊落如此,咱们不枉相识一场!”然后,他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他已是解放军云千武工队的中队长,此行代表大队长方义云,执行华东野战军指令,来与时月商量解放秦梦一事。他们希望秦时月能够弃暗投明,加入解放军阵营,或者能为解放秦梦充当内应。
秦时月沉吟有顷,说:“我感情的天平,早已倾向于中共和毛先生,但投诚一事,尚需深入的考虑。至于作内应,没有问题,只是还要时间准备。”
燕自立紧紧握住时月的手,说:“贤弟,这么大的事,事关你的信仰和前途命运,当然需要好好考虑,要不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党和国家的不负责任。至于解放秦梦,更是需要你作些周密的安排,希望抓紧!”
时月说:“放心吧!”
他看着燕自立,心想,有这样的下级,他们的领导该是多么幸运!反观国军队伍和国民政府,上级总是在唱高调,不顾下面的实际情况;下级则整天忙着混日子,捞油水,也不为上级分忧。这样的毫无公心,人心涣散,又哪来光明的前途?
作为国军阵营的一员,他的内心早在动摇。只是,投诚就意味着背叛,与王铎、吴三桂之类的贰臣又有什么区别?他秦时月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很深,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愿意背上这不忠不孝的骂名?何况他的姓氏又特别,不想别人把他与卖国贼秦桧绑在一根藤上……
燕自立见秦时月不语,便说:“贤弟,在这何去何从的紧要关头,且不可迷糊。别看国军目前人数比我们多,装备比我们好,但它人心尽失,大势已去,已成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而人民解放军正如旭日之升,马上就会如日中天的。”
紫苏说:“燕大哥,您说的这些,秦大哥自然明白,他只是受传统忠孝文化的影响,有些东西还放不下。是吗?秦大哥。”
时月感激地点点头,说:“知我者,师妹也。燕大哥其实也明白我内心的,无非是怕我顾虑太多,在及时敲打,也是出于好心。大哥,你们的星星之火早已燎原,而我们呢,则成了强弩之末……我已经听到了大厦将倾的嘎吱声……我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一心报国,却投身到这么一个阵营!”
“那现在,重新选择的机会来了呀,秦大哥!你可一定要抓住。你当初报考军校,发心没有错,选择也没有错,错的只是当政者。报国要投明主,而不是愚忠。良禽择木而栖,君子择善而从。历史上重新择主的贤臣良将多的是。你的先祖秦琼,也是其中之一,不是照样名垂青史吗?”紫苏挽住时月的臂弯,神情急切地说。
白苏说:“燕大哥和小妹说得极是。上梁不正,就不能怪下梁偏斜。如此形势,师弟不必再生迟疑和愧疚之心。利国利民之举,就是最大的效忠。”
燕自立热切地说,“国共之争,是非曲直,贤者无不清楚,贤弟无须犹豫。眼下两虎相争,人心向背非常重要。贤弟人才难得,正是择善而从、扬威立名、建功立业之际,理当当机立断。”
闭目师父听了,高声说:“是啊,侠之大者,报国利民。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拿得起,放得下,不拘小节,追求真理。哈哈。”
秦时月听了众人的话,觉得内心洞明,最后的一丝顾虑也荡然无存,但他说,加入中共一事,容后再议。目前只答应鼎力相助,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众人告别闭目师父,下了黄天荡。到了浮云岭,又作别燕自立夫妇,之后骑马下山。
到了永王渡口,时月拜托白苏、紫苏姐妹在去天子冈的途中,到百花谷一探其母,自己在秦梦处理完事情之后,会上天子冈找她们,到时一起再探虎啸岭。
时月与小薯一直目送姐妹俩牵马上了筏子,过了溪,打马消失在对岸。回顾刚才来时的甑山和黄天荡,只见层岚耸翠,天空中开始出现一角乌云,范围正在渐渐变大。
风起云涌,一场大雨就要到来。时月二人押着藤井,急驰前往秦梦。
旧檀有《咏黄天荡》诗云:
峰高成地标,
白雾涌波涛。
云动征人影,
峰高鹰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