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直白点说....”

    面对六斤的目光,李景隆正色道,“皇上此番安排,其实是绝了二爷...不安分之心!”

    六斤微微眯眼,双手放在亭台的汉白玉栏杆上,“说下去!”

    李景隆上前一步,低声道,“李以行其人,本就是争议颇多树敌太多之人,他帮二爷其实.....是等于让更多的人远离二爷!而且,一旦他开始偏帮.........?”

    “那孤就不能容他了!”六斤傲然一笑。

    李景隆停顿片刻,“李以行应该不会帮。但若是帮,其实不用您....朝中自有人倒李!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挡了太多的人上进之路!而一旦李以行倒了或者伤了,二爷也必有污点在身!”

    说着,他看看六斤,“二爷若是聪明,自不会理解错皇上的意思。臣以为,真要是倒李,太子爷也不必出手!”

    “孤明白,孤要是动了,不好收场!”六斤笑笑,“毕竟是老二的岳家,别人会说孤容不得二弟!”

    “太子爷圣明!”李景隆赞许的点头,又笑道,“其实,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孤知道!”六斤叹口气,“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用现在就急着动手杞人忧天的乱了分寸!”说着,又是一笑,“但要是这么一直等,等到十年后,呵呵!那动起来就麻烦了!”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着天空,“其实呀,这些事孤都没看在心里!孤是太祖高皇帝立的太子,只要孤不倒行逆施,孤这位子稳当着呢!可是孤就是......”

    “臣知您心里不痛快!”李景隆道,“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有些事,多些防备总是没错的!”

    “这就是生于帝王之家的无奈吧!凡事都要思量再思量!呵呵!”六斤一笑,“其实父皇大概也是希望孤能看清这些,更是希望有些事,让孤自己来处理!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呵呵!”

    “您明白就好!”李景隆欣慰的点头。

    “对了,要是算上孤祖父,你可是货真价实的三朝老臣了!”六斤转身,坐在栏杆上笑道,“当初我祖父那辈,他老人家是怎么做的别说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话,说说我祖父!”

    李景隆笑笑,“其实当初孝康皇帝之所以东宫稳如泰山,弟弟们丝毫不敢造次,除了身份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当初,太祖高皇后可是在的,而太祖高皇后在朝中的影响力.....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了的!”

    “大明开**中骁将,不少是当初的郭家旧部,淮西勋贵视高皇后为长嫂,如黔宁王等人,更是高皇后收养的养子......而且,其他皇妃也对高皇后毕恭毕敬.......而且她们的出身也相对平庸!”

    六斤忽然面露微笑,“这就是母族强大的好处!”

    说着,他微微迟疑,“其实,还有件事!”

    李景隆双手下垂,笔直的站着。

    “母后说,太子妃不能是.....”六斤低声道,“莲心!”

    猛的,李景隆就感觉身子一僵。

    但随即不知为何,又带了几分轻松。

    仿佛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翼而飞了!

    “其实这事,孤可以不用知会你!”六斤又道,“但是孤觉得,若是不亲口对你说,让你自己知道,有点.儿....有点对不住你这些年东奔西走!”

    李景隆忙道,“太子爷言重了!”

    话虽如此,但心中亦有暖流。

    太子爷亲口对他说,而不是他从别的地方得知,证明太子还是很在意很在乎他李景隆的面子的。

    “孤也是觉得!”六斤又道,“有些对不起莲心!”

    突然,李景隆双膝跪地,鬼使神差的开口,“太子爷,要不,容臣让莲心自行婚配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

    再一抬头对上六斤的目光,陡然心中一寒,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多年前,在春和宫第一次正式面见皇帝的场景,也在这瞬间涌上心头。

    那时的皇帝,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他。

    目光,像是一只狐狸.....是让人心中忐忑,但并不太过畏惧。

    而如今太子的目光,却是....如有猛虎,仿佛可顷刻噬人!

    这位太子高皇帝教养出来的太子,跟当初的太子朱标,还有如今的皇帝,都截然不同。

    朱标是杀人不见血。

    如今的皇上是杀人诛心。

    而现在的太子爷,是要把人吞下去且不吐骨头!

    “这话!”六斤沉吟片刻,“孤当你没说过!”

    李景隆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

    是,他是太子党,但他和太子的关系,跟当初皇帝的关系有着天壤之别。

    当初的皇帝,可用的人不多。

    而现在的太子,只要他愿意,可手下遍布爪牙。

    当初的皇帝跟他李景隆是亲戚。

    现在的太子跟他李景隆只是君臣。

    “你也是糊涂!”六斤忽然笑道,“莲心自小跟孤一起长大,准你家自行婚配谁娶谁敢!”

    “是是是,臣糊涂!”

    李景隆忙叩首。

    他糊涂吗一点都不糊涂!

    莲心若不为太子妃,而又入了宫,只怕李家日后要大祸临头!

    “二爷,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大本堂,偏殿之中只有翰林学士吕震,还有二皇子朱文圭两人。

    吕震靠窗坐着,眼神随时可以看向窗外,口中却不停,“李以行其人虽跋扈桀骜,刚愎自用,但人品操守却是万中无一!”

    “想把他扳倒,不容易!”说着,吕震忽然笑笑,“搬他若是那么容易的话,他李以行也就没有今日了!”

    “孤是怕,大哥那边知道了此事,心中有气!”朱文圭沉吟道,“大哥落地就是太子,自幼就高高在上,容不得半点别人的执意忤逆....”

    “所以臣说,您要等!”

    吕震笑道,“太子若是嫉妒.....那求之不得!太子若是用李以行做文章,更是....求之不得之中的求之不得!”

    说着,捋须道,“皇上想看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而一个容不下亲兄弟的太子........而且只要太子一动,其他皇子们就会觉得....”

    朱文圭眯着眼睛接话,“唇亡齿寒!”

    “殿下聪慧!”吕震笑道,“所以臣说让您等!您什么都不用做,就是等!等着其他皇子长大,跟您一条心。如今皇上春秋鼎盛,等着太子爷....自己犯错!”

    “但,在您等待的时间之内,也要韬光养晦!”

    朱文圭郑重道,“请学士教我!”

    “第一,要懂得拉拢士林!”

    朱文圭皱眉道,“您是知道的,孤对于文字一道,确实是心有余力不足。不像老三可以过目不忘.....”说着,他忽然明白几分,看向吕震,“老三”

    “三爷母族不显,而且据臣所知!”吕震又低声道,“当初三爷的生母只不过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朱文圭冷笑道,“这些年皇后对良妃的态度甚是寡淡!而淑母妃和我母妃交好,我小时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良妃翻身成主,竟然比以前的主子还先诞下皇子!”

    “希望三爷能为您所用!”吕震又道,“这种布局,从现在就要开始!”

    朱文圭点点头,“老三跟我一直是很亲近的!”

    “宫内可布局,但在宫外!”吕震顿了顿,继续道,“二爷您要懂得拒绝!”

    “拒绝谁”

    “你的母族!”吕震正色道,“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