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起这样说完,随身长剑应声出鞘,声音突兀且清脆,在空旷的街道上产生了些许的回声。
雷鸣以为这是路将军号令甘州军的什么暗号,遂一面嘱咐手下严阵以待,一面亲自上前想要阻止路将军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等了许久,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等来。
四下安宁且空旷,路将军淡定地收了长剑,对围拢在四周的卫兵道:
“天气太闷,它也想出来活动活动。”
“惊扰了大家,不好意思了,大家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本将这里没什么事。”
雷将军盯着路将军回收的剑猛瞧,有手下凑上前提议道:
“将军,我们正好借机将路云起先拿下。路云起可是甘州军的信任统率,是黎王苏怀岷的左膀右臂,没了他,黎王孤掌难鸣,岂不是好对付多了。”
雷鸣摇摇头:
“可不只是我们有备而来的,这位路将军手上这把剑是当年圣上御赐给镇北将军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我们一步走错,谁先拿下谁,可就不一定了。”
“先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吧!”
旁人不察,曲萝衣当然知道路云起此话背后的意味,遂指着他道:
“路云起......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明明曲二小姐的计划进展得很好,庆阳城中路家的商铺各自在自家后院、井口、地下挖了密道相连,混乱之下足可以把人神不知鬼送出庆阳城。
东宫的护卫纵使追踪,也不可能在全无预知的情况下把这些密道全都找出来。
曲二小姐为此筹谋良久,在东宫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涉险夜出,也几乎发动了庆阳城中所有的路家势力。
伙计们宣誓为路老板效劳,救助黎王苏怀岷脱离东宫的掣肘,为此歃血盟誓、不计一切代价。
黎王苏怀岷走过城门大街,举目在街道两边扫视了几眼,便已经觉察了异常。路云起之所以没有觉出异常,是因为自打“黎王妃”出现,他的注意力便全在她的身上。
黎王不得已出声提醒路将军,没想到他竟然会错了意,以为黎王是给他机会让他当众表白。
当然,他也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和曲萝衣握手。
他只是因为心中怀窜了一股执念:无论何时,无论在何境地下,无论对方开出了怎样诱人的条件,他都不想辜负他对于婚约、对于妻子的忠诚。
能被黎王承认的黎王妃,只能是那个人。
路将军鼓足勇气,冲破时、地的束缚,向二十三传达自己她满腔的爱意,却遭到了二十三无数记白眼,他在那些白眼里明显里感受到了她的焦急。
曲萝衣对路将军的极度排斥让他得以走出情感的困境,将更多的主意力分给眼前的现实和动静。
将军洞察敏锐,不多时他便也发现了道路两侧的不寻常,并且在和黎王苏怀岷对视后,果断地以路家商行创立人的权威叫停了二十三的行动。
筹谋良久的计划扑了个空,曲萝衣看着近在咫尺的路云起,扬起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愤愤道:
“我可讨厌死你了!”
与此同时,东宫一党观看这场闹剧的耐心也已经被消耗到了尽头。
雷鸣看着眼前纠缠不清的几位,冷然道:
“曲小姐,无论你如今是黎王妃,还是路将军的情人,这没有什么分别,横竖都是他们的罪名都是谋反......”
话音未落,黎王苏怀岷便接口道:
“雷将军,死人怎么会谋反呢?”
诚然,雷鸣不明白黎王的意思,但路云起却逐渐反应过来了。
临行前,黎王苏怀岷便拒绝了他的一路跟随和随身护卫,他说:
“将军属于战场,不属于那些尔虞我诈的风波和陷阱。将军大可不必为本王担忧,那些东西,本王与之对抗了几十年,要死早就死了。”
黎王这样说的意思是......
果然,路云起听到了他最不愿意从黎王苏怀岷口中听到的话,他说:
“路将军,人你已经见到了,送行便也送到这里吧!”
当此时候,黎王苏怀岷高声道:
“雷将军,镇北将军刘敏真早年便已对外宣布:少帅路云起已经丧生。便是谋反的罪名再大,也不能将同一个人处决两回。”
黎王如此指鹿为马,终于激怒了雷鸣,他遂指着路云起道:
“那么请黎王殿下告知本将,眼前的这位又是谁?”
黎王苏怀岷慢拢手中珍珠,想念着它们在黎王妃曲倪裳脖颈间润滑细腻宛如一体的触感,而后手指用力,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道路两旁藏人的门窗洞开,将街角和屋脊上躲在暗处着的路家伙计暴露在军兵的视线之下,让他们一点退路都没有......
黎王苏怀岷笑声朗朗,对在场诸人道:
“不知道诸位,听过怪商路云起没有?”
话到了这个份上,便是黎王有意要赶人了。
不得已之下,路云起拉起二十三的手,按照她原来设计的逃跑路线奔逃而出,回首之处,是雷鸣一脸震怒地指挥着手下军兵追踪着路家一伙人的行踪。
在一片纷乱中,有士卒喊:
“将军不好了,有人在前面路口洒了一地的豆子,咱们的人过不去,纵使是人过去了,马估计也过不去。”
“将军不好了,前面那条街的屋脊正往下滴油,路面很滑,过不去啊!”
“将军,柴火堵了路,过不去了!将军,着火了!”
......
回复声层层起伏、不绝如耳,终叫东宫一党明白:
他们所谓的控制了庆阳关,不过是有人给他们挪出了地。
他们所谓的握在手中的各种筹码,只要黎王不认,那便不是。
他们所谓的降罪黎王,不日将其押解回京都城问罪,不过是黎王苏怀岷恰好想要去京都城走走而已。
黎王苏怀岷筹谋诸多,鲜少有失算低头的时候,却也在听到一个消息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
有匆匆而来的士卒喘匀了一口气后,向雷鸣禀报道:
“将军不好了,东宫出事了,春风楼上有另一个黎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