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治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唐果殊无把握。不过,她还是愿意拼力一搏。
她摸了下贴身的衣兜,那盒救命的银针还在。
她有些庆幸,这些宝贝她一直贴身带着。否则,这荒郊野岭的,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一套救命的银针。
小心翼翼地打开银针盒,指尖轻轻捻动,挑选出几根最为细长锋利的银针。唐果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片刻后,孩子便停止了抽搐,嘴里不再吐出白沫,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唐果没有松懈,继续用银针在孩子身上的几个穴位轻点,手法娴熟而精准。她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龙始终不曾离开孩子。
最后一根银针稳稳落入穴位,孩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明显已经有了神采。
“柱子,我的柱子!”女人激动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孩子,又哭又笑。
“娘还以为,这一次,你熬不过来了呢。”
柱子动了动嘴唇,才声音微弱地吐出几个字,“水,我要喝水!”
以前柱子犯病,都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直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才缓过气来。
这一次,只扎了几针就醒转过来,还知道口渴要喝水,简直是奇迹一般。女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只是,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连忙转身去端过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喂给柱子喝。
柱子咕咚咕咚地喝着,象是渴极了的样子。
等柱子喝足,二嫂将他放在床上睡好,这才对着男人,小声说,
“老四媳妇肯定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派来救咱柱子的,他爹,别站着了,赶紧跪下吧。”
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恶俗令是唐果不喜欢的,她赶紧拦住了,低声说,
“你们先别忙着谢我,柱子的病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还得配合中药调理。一会儿,我开张药方,你们去药铺抓了,煎了给他服用吧。”
骆二春的脸色有些难看。
为了给四弟娶媳妇,他们被老娘逼着,已经拿出了家里的最后一分钱,哪里还有钱替儿子抓药。不过,他还是咬了咬牙,小声说,
“抓药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尽管开药方就行。”
二嫂却在一旁惊叫起来,“四弟,你身上怎么了,咋这么多血?”
在骆家,柱子犯羊角风,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的病情早已成为骆家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令所有人都感到绝望,束手无策。随着时间的流逝,家人的神经逐渐变得麻木。每次他病情发作,骆家人的反应,更多的是冷漠和厌恶。
尹翠枝甚至公开说,柱子这孩子就是来他们家讨债的。能早一点走,他们家就念阿弥陀佛了。
不怪尹翠枝无情,实在是,家里孩子太多,每天睁开眼睛面对的,都是一双双饥饿的眼睛。光是填饱这里孩子的肚子,便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所以,今天早上柱子犯病,尹翠枝在床上只翻了一个身,连过去看一眼,表示关心的念头都没有。
此刻听到老二媳妇说,小儿子身上有血,她便再也躺不住了。
起身披上衣服,系着衣襟上的盘扣,便急急忙忙地走进了老二房间。
看到小儿子的肩膀和腿上裹着布,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她顿时惊呼一声,就扑了过去。
“四儿啊,你这是咋啦?”
见骆四春面露尴尬,只低头看着脚尖不吭声,唐果索性直说了。
“夜里他摸进我的房间,我警告过他,他不听,我就捅了他两刀。”
“你说啥,四儿身上的伤,是你用刀子捅的?”
尹翠枝有些反应不过来,“四儿是你男人,你居然敢用刀子捅他?”
唐果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我家里有男人,没想过再嫁别的男人。我是在街上被人打晕才被送来这里的,我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勉强。”
尹翠枝气急败坏,“你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敢说不嫁,看我咋收拾你。”
说完,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你最好别过来,否则,我一样在你身上捅两个像你儿子一样的窟窿。”
唐果手里拿着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我已经跟骆大哥说好了,放我回去,我会一分不少地把钱还给你们。你们要是不放,从此以后,你们家可就没有安宁日子了。说到做到,我一定会把你们家搅个鸡犬不宁,六畜不安。”
尹翠枝不敢过去,只怒视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大声说,“你们是死人啊,还不一起动手,把她给我重新捆了,扔柴房里去。”
骆二春有些迟疑,“她可是我家柱子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二嫂拼命点头,“他爹,你说得对,忘恩负义的事,咱不能做。”
尹翠枝怒道:“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傻,她要是留下来,还能接着替柱子治病。真把她放走了,去哪里找她去?”
唐果笑道:“我的银针能救人,也能杀人。真把我逼急了,别说替柱子治病,说不定,我能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骆四春哭丧了脸说,“娘,这婆娘太凶了,我是真不敢要啊。她答应还咱钱,就别为难她了,放她走吧。”
尹翠枝吃惊地看着骆四春,“两百块钱不是小数目,你凭啥相信她会把钱退给咱?真把她放回去,咱们家,可就人财两空了。”
“娶回来的媳妇买回来的马,任我打来任我骂。我就不相了,你一大男人,还制服不了她?”
当着娘和二哥二嫂的面,骆四春不好意思说,自己真不是这婆娘的对手。想想,只得说,
“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愿意,留下也没用。要是她男人寻上门来,我们家可就有大祸临头了。”
儿子长得牛高马大,做庄稼又是一把好手,却如此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尹翠枝越想越气,抬手便在小儿子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瞧你那熊样,这么多年,我竟是白养你了。村里这么多媳妇,你见过哪个男人找到这里来的。你要是敢放她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太太在家里一惯强势,骆四春又是个孝顺的,挨了打,只捂着脸,连一声都不敢吭。
尹翠枝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扭头见老头子走进来,才恨恨地说,“当家的,听听你儿子说的,叫人话吗?难道,这到手的鸭-子,咱们真要放了?”
儿子跟这丫头只呆了半宿,身上就被捅成了血窟窿。真强行把她留下,天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骆大山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床上的孙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
“咱骆家虽然穷,忘恩负义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这丫头既然已经有了人家,就别勉强了,放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