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于周冬明来说,近似是茶坊酒店。不回家吃饭睡觉,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所以,昨天晚上他一夜未回,妻子胡娅楠并不担心。
两人的父亲是战友,只喝了一台酒,便确定了两人的婚姻关系。
两人婚后的生活说不上恩爱,却也没有过多的波澜。
虽然作为宣传部一把手的周冬明,跟数位女下属闹出过绯闻,胡娅楠都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只装不知。
年轻的时候,她便只是中人之姿。现在人老珠黄,跟丈夫离婚,再找一个像周冬明这样,位高权重,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的男人,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只要他按时交回工资,让她穿金戴银,维持贵夫人的体面,她并不在乎周冬明在外面有多少女人。
不过,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她还是感到吃惊。
周冬明注重保养,为此,还专门请教过省里的专家,一下子就病成这样,着实令人费解。
来到医院,遵医嘱戴上口罩,胡娅楠这才走进病房。
看着一脸憔悴的丈夫,她不由得冷哼,“你们宣传部那些莺莺燕燕,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早告诉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跟她们保持距离,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身体彻底被掏空了,才想起我这个黄脸婆了。”
“你给我闭嘴!”
周冬明此刻早被病痛折磨得七晕八素,见老婆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唠叨个没完,不由得恼怒。
“你要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胡娅楠站起身,“我知道原意伺候你的人在外面排着长队,就等着我腾位子了。重申一句,你最好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的好。在我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周冬明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喘着粗气说,“去,把冬兰叫来,我有话要跟她讲。”
他们虽然是夫妻,周冬明有事,却从不跟她商量。小姑子周冬兰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显然比她这个妻子重要多了。
胡娅楠曾经提出过强烈反对,不过,反对无效。周冬明有事,依然只跟妹子商量。她这个妻子,仍然被排斥在周冬明的生活之外。
想到周冬明病成这样,脑子里想着的,仍是他的妹子,胡娅楠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这里是高级病房,她得保持自己高贵优雅的形象,不能失了体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转身走出病房。
一路上,胡娅楠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既有对周冬明的不满,也有对自己的无奈。
结婚二十多年,在这个家,她始终是个外人。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走进周冬明的内心。
不过,她很快变释然了,她要的只是官员夫人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要周冬明的心干什么。
刚到医药公司门口,周冬兰便迎了出来,“大嫂,你找我有事?”
胡娅楠神情倨傲地看着她说,“你大哥病了,在医院住院,让你去一趟。”
周冬兰吃惊,“大哥病了,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啊?”
胡娅楠在鼻孔里冷哼一声,“去了,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冬兰赶紧说,“大哥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就去。”
“还能是哪个医院,当然是人民医院了。”
胡娅楠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你哥住的是高级病房,除了人民医院,其他医院有高级病房吗?”
周冬兰跟这个大嫂一直不对付,此时也懒得计较她的态度。跟公司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便直奔人民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便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周冬兰的心里一阵抽搐,刚要进去,一个小护士已经伸手拦住了她。
“这里是传染科病房,你还是戴上口罩吧。”
周冬兰低声说,“我哥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护士面无表情,“周部患上的是手足口病,和因此而引发的心肌炎和肺水肿。”
这么严重!
周冬兰戴上口罩,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看到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哥哥,周冬兰心里十分难受。
“哥,我们一起到小河坝村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周冬明痛苦喘息着,“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下子就不行了。医生说,要不是我的身体素质好,这一次,恐怕就交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周冬兰坐在床前,安慰他,“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就别想了。”
周冬明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才上了眼睛。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低声说,“王县长的事,我相信你已经听说了。这个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对这事这么关心,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没有理由,你也不需要理由。”
周冬明霸道地说,“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行。”
今天早上到公司,听到县招待所发生的事,周冬兰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哥出手了!
大哥有做案动机和做案条件,那天从沐家出来,她就感到了大哥身上的腾腾杀气。只是没想到,他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
踏入医院的那一刻,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大哥是清白的,只是自己多虑了。
现在预测得到了证实,周冬兰心里不禁一阵哆嗦。
大哥被困在医院,便成了聋子和瞎子,所以,才迫切地需要通过她,了解外界的动向。
想到这些,她只得简要地说,“那个案子,警方已经立案调查。王县长经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唐果无罪释放,警队周队长面瘫停职……”
“周队面瘫?”
所有的信息,都在周冬明的预料之中,唯独周青福面瘫,让他感到意外。
“周青福这么年轻,怎么就面瘫了?”
“这个,外面的说法很多,也很难听,你还是不听的好。”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倒下了,手足口全部生疮溃烂,还伴随着剧烈的心悸、胸闷和咳嗽。现在听妹子说,周青福面瘫,周冬明只觉浑身一阵发凉。
联想到大洛山公社莫名其妙的地陷,他心里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
周冬兰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不禁颤声说,“大哥,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周冬明心里一惊,凛声说,“胡说,这事怎么可能跟我扯上关系。”
听到大哥否定地回答,周冬兰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跟你没关系就好。”
周冬明却说,“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好好约束一下艾娜,不许她再在外面惹事。”
周冬兰苦笑,“大哥,艾娜这丫头,连你都管不了。你认为,她能听得进,我的话?”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好好把艾娜给我管住了。”
大哥说得这么严重,周冬兰心里突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大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周冬明重新闭上了眼睛,“别问了,照我说的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