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爷,啥时候叫俺们还乡去啊?”
“是嘞是嘞,俺们家离得远,最好早点出发嘞!”
消息一出,流民们心潮澎湃,一时间压倒了畏惧,开始围着衙役捕快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性子缓和的衙役还能耐心答上两句,性子火爆的,直接喝骂道:“去去去!县衙里有消息自然会通知的,你们急什么?再干扰我办差,直接把你们赶走,米啊粮啊别想拿到半粒!”
这句话一放出来,杀伤力堪比姚韫真前世的子弹,“嗖嗖”射入了流民们的心里。
要命,拿不到米粮和钱就回家,那不等死嘛?
可不能叫差爷们逮住岔子,否则到手的米粮钱财就飞了!
一时之间,县城外的流民们格外安分起来,连附籍的流民被领着进了城,他们也没心思多背后议论。
笑话,反正自己是不可能留在南江了,贸然闹事,影响到返乡的物资咋办?
县衙内,众人也正为此事商议。
“大人,附籍的百姓已经交由各村里长带回,里长们自会为他们分好土地,来日我汇总好向您禀报。至于流民返乡的物资,这篇文牍上详细列出,并且预估了一下总额,您过目瞧瞧,若没有问题,咱们就按上头的办。”
姚韫真有条不紊地说出解决方案,将文牍递给方县令。
方县令接过瞅了瞅,“嗯,君寿,你看看。侄女,附籍百姓分地的事情不用再来禀报了,你自己看着办,别出乱子就成。没多久便要年末了,赶紧把流民们都送走,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吧。”
也让南江县的百姓都能过个好年,让他早点安心。
姚韫真:“是,我会尽快处理。公子,这份文牍可有疏漏?”
方君寿认真看过,点了点头,“没有什么问题,就照上头的去办吧。姚姑娘,近日来的流民似乎更少了?”
姚韫真颔首,“不错,想必是州府赈灾起了效果,登记簿子一日薄过一日了。”
看来,赈灾的钦差还记得正事,虽然迟了,但好歹是有点效果了。
方县令喜形于色,“那很不错,再多来点流民,咱们县里可不一定能支撑住。侄女,你去办吧,有事再来寻我。”
姚韫真行了一礼,紧锣密鼓地投入流民返乡的安排中。
想让流民老老实实回乡并非易事,县衙固然可以用武器强硬地驱赶,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让他们反抗,造成流民哗变。
而要让人回去,米粮是重中之重,钱财呢,得给,但不能多,除此之外,鞋得给备上吧?否则人家怎么走回去?
能沦落到流民地步的,家中物事定然都变卖得干干净净,让他们回乡种地,农具也得多多少少准备一点。
再加上流民多半身着破衣烂衫,最好也准备一套衣物,省得他们人还没到家,就因入冬气温降低而死。
桩桩件件,样样都要仔细瞧过,县衙钱财紧张,姚韫真不得不慎重些,如今可不是以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了。
准备衣物鞋子的订单,为了赶时间,她匀出了一部分给在县里开布庄的小堂舅,其余的按照旧例给县衙常规合作的布庄。
小堂舅接到县衙单子,欣喜非常,加班加点做好,速度让户房的小吏都为之一惊。
这家布庄倒不是全靠裙带关系,往后若有紧急的单子,或许还能让他来。
小吏清点完衣物鞋子后,在心中记了一笔。
县衙上下忙忙碌碌,终于将所需的物资备齐,另一边,护送流民返乡的士兵也准备就绪。
是的,护送,流民们如今不像刚到南江那会儿,为了一口粥不愿意离开,现在他们听说回乡有东西可拿,又不能附籍留下,当然归心似箭。
为了保证这些流民中途不受盗匪所扰,预防流民队伍互相抢夺粮食财物,护送的士兵必不可少。
不过士兵镇守南江,不能往外派太多,主要起震慑作用。
方县令比谁都着急,连连催着姚韫真和县衙上下,亲自选定了黄道吉日,要把流民们招抚还乡。
分发物资需要花费许多时候,流民还乡这日,他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地让人赶着马车到了县城外。
衙役们敲起铜锣,大声喊道:“县令大人来了!今日尔等招抚还乡,县令大人特来相送,都出来出来!”
锣响三遍,流民们基本都醒了,听说“还乡”两个字,兴冲冲地聚集在一起。
“娘嘞,俺没听错吧?今天就要让俺们回家了?米呢?在哪里啊?”
“嘘嘘嘘,你没听错,俺也听到了。那是县令大老爷,让他说!等他说完,俺们应该就能领东西了。”
流民们挨挨挤挤,最终安静下来。
方县令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地高声说了些套话,他怕耽搁太久,硬生生控制住自己高谈阔论的欲望,简单讲了会子后就让衙役捕快们开始分发物资。
“来来来,都排好队!不许挤不许抢!我喊到谁谁来,有冒领多领者直接剥夺他领取米粮的资格,立时赶出去!”
衙役捕快们呼呼喝喝,将领取规则说清楚了,接着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叫起名字来。
……
姚韫真没去帮忙,她把准备的活儿都做好了,现场就交代姚士弘去守着,他到底是钱谷幕僚,多少还能镇镇场子。
堤坝修缮完毕,她正和方君寿领着小吏们在一一检查巡视。
堤坝修缮的收尾工作就用不上流民了,县衙雇佣了有经验的工人来收尾。
将堤坝之前失修的地方都核查了一圈,众人均未发现任何差池,遂启程返回县衙。
“算算时间,如今也该开始分发东西了。”姚韫真坐在马车上,掐算着流民招抚的进度。
方君寿轻轻一笑,“那里有姚夫子和齐夫子在,还有许多户房小吏,不会有事。瞧瞧,最近你忙得嘴上都生燎泡了,我让陈霖给你送些清热的吃食去,让它好得快些。”
姚韫真不自觉摸了摸嘴角的泡,“好。希望流民们走后,咱们县里能安安生生过个年。”
方君寿嘴角的笑意一僵,“过年……是啊,但愿如此。”
等过了年,他爹的任期就要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