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蝗灾，呼~那俺放心了。”
“原来没有……”
村民们迅速交头接耳，里长准备好的响锣此时派上了用场，他“当当当”敲了三下，“听差爷说，不要吵闹，安静！”
闹过这一通，百姓们终于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头的衙役。
衙役头回被如此多的人注视，当即生出点包袱来，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咬文嚼字道：“都听好了，自水患后，县令大人深觉尔等面对灾难太过无力，特命我等来教授一些应对之策，今日教的便是蝗灾来后如何应对。”
“差爷啥意思？俺听不懂嘞！”
“好像是要教咱们。”
里长见众人又有窃窃私语的趋势，赶紧用通俗的话来说：“乡亲们，水患的时候咱太不中用嘞，县太爷看咱们不行，让差爷来教几手。今天教的是怎么对付蝗虫，都安静点听差爷讲！”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都听懂了，老实下来。
得，看来真和姚姑娘说的一样，怎么简单易懂怎么来。
衙役不再咬文嚼字，“头一件事，大家要……”
类似这样的场景，不断地发生在南江县内的村落中。
衙役们传授完课，陆陆续续回到县衙向上禀报。
“大人，眼下各村都已经接受过教导，河滩边的蝗虫卵也除得差不多了。咱们当下能做的都做了，只等百姓们收完粮食，就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至于旁的，他们并不能控制，唯有交给老天了。
方县令微微颔首，“咱们要不要买点鸭子来吃蝗虫？本官前几天翻书，看见有人称蝗灾时的鸭子为兵，想来有点作用，买个一两千只你看如何？”
鸭子对于蝗灾的作用不能说完全没有，那用处也不太大，但方县令难得动脑，得鼓励一下，别老否定。
姚韫真没有反驳，“大人决定便可，唯有一桩不便，这钱不宜由县衙出，否则若蝗灾没来，恐怕会成为把柄。”
方县令挥挥衣袖，“钱算什么？本官自己出，回头倒手把鸭子卖了，还能赚点。卖不出去也无妨，自家养的放心，回头杀来吃。可是县中没有养它们的地方，侄女，这事交给你去办，钱直接去方府账上支。”
真是喜闻乐见的财大气粗啊！
姚韫真手头如今不缺钱，还是难免产生了一种无语凝噎的情绪。
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事儿交给外出跑商过的二堂舅。
人腿脚不便，可有经验啊，给他配个照顾的人，做采买再合适不过。
二堂舅一听她的要求，便建议道：“韫真，你怎的忽然想起鸭子来了？莫非打算开酒楼么？照我看，不如直接买下一两个养鸭场吧？至于雇人看鸭的事儿，我一并给你办了。等事情敲定，你再去检查一二，如何？”
姚韫真点点头，“好，这些鸭子往后有用，还请二舅舅多为我操心。”
她没说是不是开酒楼，二堂舅很识趣，没有追问，只帮她办事去了。
南江县本地就有专门养鸭的人，二堂舅和他们几番洽谈推拉，替姚韫真敲定下来。
方县令银子给得很痛快，因着官身不便出面，仍由姚韫真和养鸭户定契约。
契约敲定，方君寿也从州府回来了，将此行的结果告知众人。
他带来的消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却已经是他们尽力而为的结果。
姚韫真心中叹惋，消息递出去了，县令们如何施为，他们却管不了了。
她跟方君寿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无可奈何之意一览无余。
方县令倒不意外，他对知府的心态不说一清二楚，起码知道个七八分。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万一没有蝗灾呢？
“好了，大家都回去做事吧。”方县令把幕僚们打发走，接着在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羊脂白玉佩，向儿子兴师问罪，“君寿，你给侄女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方君寿瞥了一眼玉佩，叹息一声，“爹，您又拖着不办事了？我走前，咱们不都商量好的吗？否则，姚姑娘为何会拿着玉佩去求娘？”
“咳咳，不是拖着，只是慎重而已！”方县令找补，“但你、你为何把玉佩交给旁人？这可是你伯父特地求普和大师给你开过光的，你为何不随身携带着？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你把它给侄女，不就是威胁我么？”
方君寿笑了笑，上前拿回玉佩，“好，儿子拿回来了，您可安心？”
“安心……不对，为父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好小子，差点被他蒙混过关了。
方县令抚着胸口，将话题绕回来。
方君寿把玩着玉佩，“爹，孩儿还不担心你么？瞧，我走以后，你果真拖拖拉拉，要是真有蝗虫群会来，您早下令一日，百姓们收割就早完成一日。这回我替您从郑世伯那处讨了个保证，放心，就算没有蝗灾，也怪罪不到您头上。”
“那好吧，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准再拿玉佩威胁了！”方县令警告道。
方君寿含糊地答应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说起来，君寿，真的会有蝗灾吗？会不会是侄女她太杞人忧天了？咱们做了这么多，万一都是无用功可怎么好？我还让她买了个养鸭场，回头好叫鸭子去吃蝗虫。”
方县令忍不住怀疑起来。
方君寿乐了，“您买了个养鸭场？这倒新鲜，在何处，赶明儿我凑热闹去瞧瞧。”
方县令“啧”了一声，不满地说：“君寿，要紧的是养鸭场吗？为父怕的是一通忙活，最后虚惊一场。”
“爹，虚惊一场难道不好？若真出现了蝗灾，对咱们难道是件好事么？南江县有准备，损失或许会小点。可附近的县城就说不好了，到时流民难免增多，您治理起来也会麻烦很多。”
方君寿抿了口茶水，“最好的情况，就是咱们虚惊一场，大家安生度日。”
“流民？你说得对，流民……为父可不想收容流民，粮仓还没重新填满！”方县令心心念念他的粮仓，“有了，即便有流民，本官把他们都赶走，不就好了？省粮食，又安定。”
方君寿刚喝下一口茶，好悬没喷个三尺远，险之又险地拿帕子挡下了。
流民人少还能驱赶，但人数若多了，再强行驱赶，难免会产生哗变……到时候，哪怕京中的伯父，也未必能让爹全身而退。
难怪伯父让他跟着爹来历练，放爹一个人在外头，他说不准何时就变成罪臣之子了。
其实爹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
他用一种关爱的目光注视着方县令，“爹，任期结束后，我去求伯父，让他给您通融通融，别再当地方官，就留在京中可好？”
方县令没有丝毫察觉，乐呵呵回答，“好哇！我跟你说，君寿，最好是那种清闲的、不打紧的事情，当县令可苦了我了，全县百姓的担子都压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