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君寿没发现她，他正专心致志地在一个小摊前猜灯谜。
他身后的陈霖眼睛倒尖，正打算提醒一下方君寿，被姚韫真用一个手势制止了。
姚韫真玩心大起，踱步到方君寿身后，预备突然出声吓他一跳。
“十人九死，猜一中草药……”方君寿喃喃自语。
“哈！”姚韫真瞅准他看题的当口，猛地喊了一句。
方君寿倏地转身，眉间尽是冷淡，眼底闪过一道不愉的冷光，手不动声色地按到了腰间的剑上。
待看清了来人，他眼中的冷光顿时消失无踪，眉目染上了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姚姑娘，你什么时候养出了吓人的爱好？”
姚韫真偏了偏头，“刚刚。方公子，你猜谜猜得太入神了，我来捣个乱，给你加点难度。”
方君寿闭了闭眼，唇角却微微上扬，“好，你尽管捣乱吧。左右我猜了不过两三个，离拿到灯还早。”
姚韫真好奇探头问道：“要猜多少个灯谜能拿？”
小摊的主人利索接话，“五个，您交一次猜谜钱就能一直猜，中间有一次猜错，便算结束。猜对五个、十五、三十，分别能换三种灯笼，您瞧……”
摊主依次指了指三种不同兑换要求的灯笼，五个是最简单的素灯笼，简单地用各色彩纸糊了糊。
十五个要精致一点，灯笼上画着些花鸟虫鱼，三十个则最为华丽，不光在画上，在造型上也有兔子、鱼、莲花等各种形状。
“当然了，您若不猜谜，直接买也完全可以。如果您猜中了三十个，后续就不能再猜了。小本生意，还请见谅。”摊主赔着笑补充。
姚韫真爽快地选择了……买一盏，她对猜谜不太擅长，就不浪费那个钱了。
方君寿稍微拦了拦，“你喜欢哪一盏？我先试试看能不能猜谜猜到，若猜到了，岂不更有意思？”
姚韫真指了指角落的一个滚灯，“这灯有趣，滚动起来也不熄灭。”
方君寿指着滚灯问摊主，“敢问此灯是要猜多少谜？”
摊主：“官猜三十个即可。”
方君寿点点头，“那我便来试上一试。方才十人九死那个谜题，答案可是独活？”
“对咯！您再挑一个解。”摊主拍了拍手。
方君寿朝姚韫真示意。
姚韫真转了转瞳仁，“我来挑？我可挑难的了？”
方君寿含笑回道：“尽管挑来。”
“半部春秋，打一字。”“秦。”
“踏花归来蝶绕膝，猜一草药名。”“香附。”
“人间四月芳菲尽，还是药。”“春不见。”
……
方君寿一路势如破竹，连连猜对了三十个灯谜，成功拿下滚灯。
姚韫真拿着灯在手里抛了抛，“看不出来，方公子颇为精通此道啊！”
方君寿笑了笑，没多说，从小摊上又买了莲花灯、兔子灯和锦鲤灯，“姚姑娘，想必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这三盏灯便送给你的家人。我先让人帮忙提着，等你和他们碰面了，再给你。哎，不要说还我灯，我爹娘最爱宫灯，早早买了许多盏，莫要套。”
姚韫真收回要还礼的话，“好吧，那我在此替他们谢过你了。”
方君寿趁势邀请她同游，“我爹娘自顾自去逛街了，姚姑娘独身一人，不若和我同行吧？”
姚韫真正打算让他帮忙找个教软剑招式的师傅，自然没有拒绝。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场合，南江县百姓纷纷出门，灯会街上人山人海。
姚韫真和方君寿走了一段，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将让他帮忙的事情说出口。
方君搜没有奇怪她为什么要找武学师傅，只是说了句，“仅仅是入门，那不难找，若要十分精通，恐怕得去京城里寻，南江县内极大可能没有。”
姚韫真要求不高，“入门就行了，粗浅点无妨。京城……如果我以后有机会去，我自然会再找。”
方君寿的眉眼被灯火的光影笼罩，叫人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他的神情。
姚韫真只听见他说：“……会的，凭姚姑娘的本事，四海之内，何处去不得？”
“谬赞谬赞。”姚韫真嘴上含糊了句。
方君寿对她还挺有信心。
末了，方君寿送着姚韫真到牛车旁，姚士弘已经在牛车那等着了，方君寿简单和他见过礼，让下人将三盏灯放在了车上，就告辞而去。
见方君寿送她回来，姚士弘神色惊讶，“韫真，你遇见公子了？这么凑巧？这些灯都是他送你的？”
姚韫真：“就是这么巧，这个滚灯是他送我的，其余三盏是他送娘和弟弟妹妹的。”
姚士弘的眼睛扫过精巧的灯盏，纳闷了，“没有为父的份吗？”
姚韫真白了他一眼，“你都没去逛灯会，可见不太喜欢花灯。人家怎好贸贸然送你？”
姚士弘沉默半晌，轻哼一声坐到了牛车上。
区区花灯而已，他不稀罕。
徐兰娘带着龙凤胎回来后，见到三盏灯也是惊讶了一番，姚韫真短短解释几句，她便收下了。
回到家中，姚韫真将滚灯放在博古架上，又顺手拨弄了旁边两盏走马灯，嘴角勾起。
没过多久，她就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
夜半中天，姚韫真不知怎的做了个梦。
虫卵……淡黄色的……
梦里充斥了白天见过的虫卵，她似乎化身成了一个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正在耕地。
诡异的是，挖开一片泥土，是虫卵。
梦里的她心中惊惶，见鬼似地逃离那刨出虫卵的一角土地。
她在田埂上缓了缓，随后拿起身边的锄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继续下地。
锄头插进地里，翻出底下的泥土。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虫卵？！
梦中的姚韫真失去了理智，开始不停挖掘周围的土壤。
虫卵虫卵虫卵……
数不尽的虫卵！
姚韫真在梦中颓然地枯坐在地，哪里来这么多的虫卵？
究竟是什么虫的卵？
这种样子的虫卵，她似乎见过的，不是在宸朝，而是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那个时候……
姚韫真倏地睁开眼，大汗淋漓，额头上不自觉地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她想起来了！
那种虫卵，分明、分明是蝗虫的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