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方公……你想如何称呼呢?”姚韫真合上账本,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方君寿理不直气也壮,“依我所见,不如按长幼序齿,以兄妹相称。”
姚韫真凝视了一会子他嫩生生的脸,将信将疑道:“你比我大?我觉得可能得按姐弟……”
方君寿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高声道:“当然是我大!我今年十八,你几岁了?”
姚韫真不由得睁大了眼,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十八?当真?”
天,方君寿居然是个娃娃脸?她还以为人就岁数不大呢,谁知道竟然比原身大?
仔细一想,他的声音也十分具有迷惑性,是那种清朗的音色。
所以,没察觉出他的真实年龄,姚韫真还真不冤枉。
“我骗你作甚?货真价实。”方君寿斩钉截铁道。
姚韫真的年纪比不过他,所幸脑瓜子转得快,“好了好了,十八就十八,不要在意细节。这样吧,往后私底下我们平辈相交,互称姓名就是了,君寿,你以为呢?”
方君寿咂摸了一下她的话,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姚韫真就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哈哈,叫哥哥是不可能的,她上辈子可比方君寿大!
望着姚韫真的背影,方君寿嘴角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眼中却满是达成目标的畅快。
姚韫真从兄妹陷阱中脱身回到家,没有任何意外,姚士弘已经坐在亭子里悠闲地品茶了。
她想起自己在县衙的忙碌,顿时看姚士弘哪哪都不顺眼。
姚韫真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向他走去,毫不气地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姚士弘自从听说她杀熊后就老实了一点,见她不请自来,亦没胆子冷嘲热讽,只闭眼作假寐状。
笑话,他和熊哪个结实?
姚韫真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关,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嗯?韫真,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姚士弘没法子,唯有装作刚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
姚韫真:这演技还能再烂一点吗?
“我何时来的不重要。你今天又早早下衙偷懒了,是不是?”姚韫真不气地戳穿他。
姚士弘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绝佳的理由,“为父、为父可没偷懒,是回来温书!今年年节过了,县令大人就在南江县任职两年了,时光如梭啊,明年一过,大人的任期就满了。我不还得科考去?要想考中,哪里能放松一时?
如今你在县衙,可以帮我理事,那我就能趁此机会来好好温习书本。自打做了钱谷幕僚后,我读书的时间少之又少,韫真,你也知道吧?难道你不希望我中举吗?”
“我当然希望你青云直上了……”
姚士弘松了口气,满以为此次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姚韫真话锋一转,追问道:“好吧,既然你说你回来温习,今儿看的什么?把书拿来,我抽查抽查。”
姚士弘登时一慌,随口编了句,“我没有背书,我在练习策问,对,策问!”
姚韫真挑了挑眉,“好啊,那你练习的草稿何在?拿来给我,我帮你整理整理,明儿找机会让县令或者公子帮你看看。”
姚士弘……当然拿不出来,他压根啥都没干。
“好、好得很,我在衙门里累死累活,你到处撩闲是吧?”姚韫真一拍桌子。
姚士弘抖了抖,唯唯诺诺道:“那、那为父明日不提前下衙了,老老实实在衙门里待着,还不行吗?”
姚韫真瞥了他一眼,“不行。从明天开始,由我来分配钱谷之事,你有几斤几两,这么些日子我也摸清楚了,不会特意为难你,但你别想偷懒。”
“什么?韫真,我可比你早当钱谷幕僚?你这是要做我的主?”姚士弘一听干活,立马急了。
姚韫真颔首,“怎么了?不成?比我早当钱谷幕僚,你的意思是,比我能干咯?正好,可不好埋没了你,事情合该重新分配了。”
姚士弘哪里愿意?当即否认,“不是!你身为人子,当为父分忧,怎么还要算得如此清楚?”
“嘁,你身为人父,该顶立门庭,你做到了吗?没做到就少拿这个来指责我,再说了,你身为钱谷幕僚,本来就要为县令分忧,容你偷闲多时,我已经相当给你脸面了。”姚韫真一脸不屑。
姚士弘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哼,韫真,你既然如此作为,那为父就要告假了!”
没有照顾父亲这个名头顶着,他看姚韫真怎么去衙门当值理事?
她一个女孩子家,就算可以杀熊,难道不怕悠悠众口吗?
姚韫真丝毫不虚,提醒了他一句,“你决定了?按照之前说好的,你请假一天两天,大人依旧算你工钱,可要请久了,就不算你月钱了……你要告假多久?”
姚士弘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半个月!我明儿就去告假半月!”
姚韫真嗤笑一声,“半个月?不需要你去,我明天帮你去告假,如何?理由就说你染了风寒。”
咦?她为何完全不害怕?
姚士弘不可置信地瞄了瞄姚韫真,“你还要去衙门?我都不去了,你怎么还能去?你用什么理由去?”
姚韫真歪了歪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既然要告假,难不成还可以精神焕发地去和县令说?不怕得罪县令,咱俩一块儿被扫地出门吗?记得别出门,不然这谎没法圆上,你好好在家修养吧,爹、爹。”
她阴阳怪气地说出最后两个字,姚士弘气得一哆嗦,“好好好,我告诉你姚韫真,你别得意,不出七天,一准儿有人来请我回去!”
姚韫真摊了摊手,“女儿拭目以待。”
……
“什么?风寒?噫,姚夫子也没去山上杀熊,就在衙门里坐坐,竟然得了风寒?”方县令心中奇怪。
姚韫真解释了一句,“我平素会打打五禽戏锻炼锻炼,爹醉心书本,不常动,身体更弱些,这回也是秋冬之交,衣服穿少了。”
方县令点点头,凝眉沉思了片刻,“行,告假就告假吧,身体要紧,姚夫子什么时候好全了,什么时候再来衙门。左右本官把梅夫子他们俩安排到别地去了,侄女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有需要打掩护的地方,和衙役们说就是。再有,我另外拨个丫头来给你。
最近衙门事忙,本官无暇上门探望,侄女你记得带点补品回去给姚夫子。对了,你爹不在,不会影响钱谷上的事情吧?”
应当不会,方县令对姚士弘偷懒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姚韫真行了一礼,没同他气,“那敢情好,多谢大人体恤。不会出乱子,您只管放心,我爹把该教的都教给我了。”
方县令颔首,他对姚韫真多少了解一点,比起姚士弘,她倒务实得多,本事不小。
衙役小吏们初时还问了一两句姚士弘的情况,听姚韫真说他染了风寒,就不再关注了。
齐夫子一向忙碌,更没有工夫操心别人。
梅伟诚、魏丰被方县令厌弃,如今正在小耳房老实做人中,无暇他顾。
于是,整个南江县衙门从上到下,没人再多关注姚士弘。
姚士弘本人犹自在家殷殷期盼,希望有个人能来敲响姚府大门,请他回衙门理事。
可他等啊,等啊……
一天过去了,姚韫真带来了方县令的补品,人没来。
两天过去了,门庭冷落鞍马稀,偶尔来人,还是肥皂铺的,烦死!
三天、四天、五天……
姚士弘愣是没等来一个相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