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州府来的人都走了,翌日,姚韫真就如同往常一样和姚士弘去衙门理事了。
从进门开始,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衙役们对她的态度似乎改变了。
变得更加……心悦诚服?
姚韫真转了转瞳仁,迅速得出结论,想必是前日寻回了马蹄金所致。
马蹄金丢失,县令要吃挂落,他们这些衙役多半逃不脱,遇见黑心的县令,还会找个人顶包,给自己替罪。
方县令虽然不会抓人当替罪羊,但他被关进去查办,底下的人哪里能讨得了好?
前日提起上山的人是姚韫真,算起来马蹄金寻回一事,她当居首功,被衙役们高看一眼正常。
不光是衙役们中间,连方县令都对姚韫真刮目相看。
“不得了啊不得了,侄女,我听君寿说,你还身先士卒杀熊?乖乖,那熊还有九尺高?”
方县令光听方君寿提了一嘴,就心有余悸,不敢想象直面棕熊的场景。
昨天州府的人在,姚韫真杀熊的事就没多提,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衙役们会带一个女子去寻马蹄金。
今儿大家都坐在一起复盘马蹄金一案,方君寿自然据实以告,县衙里衙役们也都传开了。
早先不服姚韫真频频改换搜查地点、提前溜走的衙役们更是瞠目结舌,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留下,不用跟着杀熊,一边又惋惜县令的奖赏是轮不到了。
他们没杀熊,也没找到马蹄金,无功而返,捞不着奖赏乃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众衙役俱都认同一点——姚韫真,剽悍猛士也!
姚士弘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结结巴巴道:“杀、杀熊?韫真我儿,你还会杀熊?九尺的熊?”
姚韫真搓搓手指,实事求是说:“不光我一个人,我只是先手刺瞎了一只熊眼,公子用箭射瞎了另外一只,随后大家一拥而上,将熊乱刀砍死了而已。”
呵呵,乱刀砍死而已?你怎么说得如此轻巧?
那可是熊啊!
姚士弘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皮,想到自己以往对姚韫真屡次口出狂言,额头一点点沁出汗珠来。
原来清溪村熬鹰那会儿,煞星她还真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起码他姚士弘的人还全乎,眼睛也没被刺瞎……
往后还是谦虚一点吧,回头煞星脾气一上来,不管后果地给他一刀,纵然后头能伏法,他未来也无望了!
姚士弘内心如何百转千回,方县令不知道,也没兴趣,他对寻金杀熊的事儿更感兴趣。
“还有呢,昨天君寿只简单说了两句,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山上找金子的?”
姚韫真给他解释了一番,方县令听得直点头,“如此算来,那二人若不起偷盗的心思,也不会丧命于熊掌之下了。”
方君寿点点头,又想起了一个细节,“说来奇怪,猎户们都道如今不该有熊,现在并非深冬,山里不缺食物,它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出来呢?给那两个壮汉收敛尸骨的时候,棕熊也并未吃多少。”
齐夫子突然提出一个叫人背后发凉的猜想,“或许,两个壮汉不是这熊第一次吃人呢?”
方县令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还好还好,总算是把它杀了,回头叫人去附近问问可有进山后失踪的人。对了,君寿,跟你们去杀熊抬金的衙役,都得好好嘉奖一番。还有帮忙的猎户等人,除了熊外,再给他们一点奖赏。”
方君寿应下,“爹放心,我会处理好。”
方县令满意地颔首,又想起一桩别的事儿来,“此外,往后衙门里的事务,梅夫子和魏夫子那里,不必再多通知了。哼!”
要不是梅伟诚和魏丰这两个蠢货,他用得着去监牢里走一圈吗?他方立元哪受过这种苦?
以后就彻底把他们当个摆件算了,别叫他们多插手县衙里的事情。
还有,姚夫子他昨儿也瞧见了,跑得忒快!要不是他有个好女儿将功折罪,绝对要扣他月钱!
方县令偷偷给姚士弘记了一笔,面上一丝没表露出来,心中打定主意不再像从前那样倚重他。
在外头忙碌了两三日,衙门里就积压了两三日的事务。
姚韫真分门别类,埋头处理了好一会子,才把一切处理妥当。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伸了伸懒腰,惊觉已然到了下衙的时候。
姚士弘不晓得哪里去了,估摸着又打着出去干活的借口,躲闲去了。
姚韫真不管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打道回府。
她刚把东西收拾妥当,就见一个熟脸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不是方公子身边的小厮吗?来寻我有何事?”
小厮顺着她的话回答,“姚姑娘,少爷说为着马蹄金一案,肥皂铺开业您二位都缺席了,如今回来了,问您要不要一道去肥皂铺瞧瞧?若是你想去,小的马上叫人备车,备好后来请您。”
姚韫真想了想,“好,我去瞧瞧吧。”
小厮连连应声,快步离开了。
姚韫真坐着马车、方君寿骑马,两人一路到了肥皂铺附近,安顿好车马,向肥皂铺行去。
还没走到铺子,就听得门口人声鼎沸,围了一圈又一圈。
姚韫真和方君寿走进一看,原来是大家围在肥皂铺门口的试洗点,正在排队尝试肥皂的清洁效果。
方君寿勾了勾唇,“姚姑娘,看来我们这生意,多半不会亏本了。”
姚韫真思及昨日姚士弘想靠肥皂铺和甘棠记度日的话,赞同地点点头,“何止,应该还会赚上一点。”
二人说着,进了铺子,掌柜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他们,赶忙上来迎接,将二人请去后头的房间,又十分乖觉地递上账簿。
“二位东家,咱们的生意好着呢!肥皂卖得最好,老朽没想到的是,连香皂都叫人买空,现下店内没有香皂了,要不要再准备一些?”
原来准备的香皂就不多,可这么快就卖光,姚韫真还是没料到,莫非她错误估计了南江县人的财力吗?
姚韫真思前想后,还是准备保守行事,“你去让作坊准备吧,无须太多。”
方君寿那头已经翻看起了账簿,一边看一边感叹,“不错,这生意长久做下去,利润倒可观。”
他略略翻了一下,就将账簿交给姚韫真,“唉,巧蝶有香皂方子在手,想必我回京之时,她已然比我富贵了,我这做哥哥的倒被妹妹比下去了。”
姚韫真一面看账簿,一面打趣他,“那不很好吗?从前都是公子你给巧蝶银子,往后她也能给你银子花用了,手里钱多,岂不美哉?”
“姚姑娘言之有理,无论钱或者旁的东西,总是越多越好。”方君寿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郑重开口,“姚姑娘,你我相识多久了?”
姚韫真不明所以,“大概一年多?”
方君寿合掌一拍,“这么久了!我对你很坏吗?”
姚韫真更是一头雾水,他发什么疯?
“不,方公子待我很好,屡屡相助,你为什么有此一问?”
方君寿义正言辞道:“你瞧,巧蝶才和你认识多久,你就直接唤她名字了。我和你相识比她更久吧?怎的还继续叫我方公子?我们也是一同杀过熊的交情了,继续这么称呼,难道不生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