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眼疾手快,托了他的脑袋一下,让姚士弘的后脑不至于和大地亲密接触。
她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还好,没死。
不过,姚士弘为免太脆弱了,这就晕了?她没说什么啊?
徐兰娘面色焦急,上前查看姚士弘的情况,完了,韫真才刚入衙门,相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在衙门里头站稳脚跟啊?
姚韫真安慰道:“娘,没事儿,他还活着,估摸着气急攻心晕了。你去喊人来,我们一块抬他去房中,再着人去请大夫出诊。”
徐兰娘闻言,松了口气,照姚韫真说的安排下去。
没过多久,康乐堂的谭景大夫就上门来了,他把过脉后,又看看姚士弘的眼珠面色,末了四处查看皮外伤。
“无甚大碍,心绪起伏所致,幸好没有伤到头,否则会麻烦很多,不用特地开药。姚秀才不多时便会醒来,若夫人不放心,我再酌情开点药。”
徐兰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近来,我相公时常觉得精神不济,或许是过于忙碌耗空了身子,不然怎会稍稍激动就晕了过去?谭大夫,可能为他开些滋补的方子?”
谭景点头回答,“好,那我就开一个方子,照着去抓药煎服就是。”
徐兰娘高兴地连连应声,赶忙让寒梅跟着谭景去康乐堂抓药。
姚韫真和她心照不宣地对了一个眼神,咳,这下便和衙门里的说辞对上了,姚士弘开始服药,她这个女儿担心爹的身体,来照顾照顾,很合理啊!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姚家这边姚韫真一切顺利,深夜带队入山的方县令却没她好运。
在熟悉地形的本地衙役带领下,他们顺利地上了山,在茂密葱郁的林木掩护下,朝着山坳中亮起的地方行进。
“没错,大人,小的探查过了,的确是有敲击铸币声从那里传出,想必就是此处。”斥候衙役回到了大部队,正朝方县令汇报所见。
方县令喜不自胜,和县尉商量了几句,便下令众人开始施行山火之计。
衙役们靠近据点,在风口点燃准备好的燃料,这些材料容易生烟,且产生的烟雾量不少,很快随着夜风飘入那几间房子围成的据点里。
未几,只听得里头人声嘈杂,一个接一个的汉子衣服都没穿齐全,就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方县令见时机成熟,赶紧让众衙役随他冲下山去,抓捕嫌犯,收缴赃物。
衙役们正憋着一股气,当下一呼百应,冲下山去,将人抓了个正着!
“可……人呢?”齐志用听到这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坐在上首的方县令此时全然没有昨日的意气风发,满脸颓丧,“唉,齐夫子,这正是我烦恼的地方,衙役们本来都把人围成一圈,打算瓮中捉鳖了。谁知、谁知里面的三四个人忽然发了疯,从怀中掏出匕首来……”
姚士弘大为震惊,“他们还想负隅顽抗?难道以为小小的匕首可以拼过衙役们的长刀吗?”
“若真和衙役们拼刀子,本官何须烦恼哇?这群老奸巨猾的贼子,竟然拿匕首把自己身边的人扎死了!我们赶紧上前准备挽救一二,谁知他们杀完人后,自己也倒下了!县尉一看,他们七窍流血,竟是服毒而亡!”
方县令唉声叹气,“仵作验过后,也确认那些人都服毒了,你们说说,我怎么向转运司交代啊?”
姚韫真听得眉心微皱,“大人,观他们的行径,和死士无异。死士……寻常人家养不起啊。”
而且,会把死士派来干这种勾当,足可证明幕后之人手里不缺死士,或者说假币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缺钱。
谁会缺钱缺到这般地步,连死士都毫不吝惜?
姚韫真觉得,那个答案不是她如今可以探寻的,里头水深着呢。
方君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爹,事已至此,唯有据实以报了,我们的情况都如此,想必松纹古定二县亦好不到哪里去。转运司估计能察觉到这点,不会为难您的。”
方县令长叹一声,“唉,唯有如此了,只希望为父的功劳不要被抵消得太狠。君寿,你来替我写折子吧,我得去看着他们收拾残局。”
方君寿的折子递上去以后,州府那儿一时片刻没有任何动静,方县令索性将之抛诸脑后。
左右他已经写信给大哥了,大哥会帮他托底的。
姚韫真筛选了些姚士弘积压的案子出来,整理一番交给方县令过目。
方县令一见钱谷案子,脑袋又痛起来,“姚姑娘啊,哪来这么多案子啊?如何处理,你心中可有章程?”
姚韫真胸有成竹,点点头回道:“大人,您看这一张,我把案子的时间和大概内容都整理了一下,汇总在一张上。这些案子都是从我爹那儿接手来的,我瞧着虽有点曲折,稍加梳理一番,亦不难根据律法和往年判例得出结果。比如第一桩,无子继妻和族里争产案……”
她一一按照单子给方县令耐心解释,方县令的神情从怀疑转件转变为信服,等她说完,不由得捋了捋胡须,“嗯,看来姚姑娘果真有几分本事,君寿和范老夫子的眼光没错过。案子我都看过了,你的处理甚为妥当,有凭有据,你去敲定好日子,本官来审理吧。”
姚韫真微微一笑,应下后便着手去安排了。
她进县衙以来,同衙门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打着姚士弘的名头,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看来,姚士弘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可以给她扯大旗用。
姚士弘见姚韫真从门外进来,脸上毫无低沉之意,清楚她没在方县令那儿受阻,不由自主地酸言酸语起来,“哟,厉害了,连我不敢接的案子,你都拿下去向大人邀功了?”
姚韫真觑了一眼他,也就趁着梅伟诚跟魏丰不在,姚士弘才能放飞一下自我,不然的话,他还得替姚韫真遮掩。
“不必妄自菲薄,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多多努力,未必不能成为我的后浪。”
当然,更可能成为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呵呵,牙尖嘴利,不知道像了谁去!”姚士弘小小嘀咕一声,不再多说。
姚韫真没理他,开始着手忙起自己的另外一件事来。
方县令如今不同以往,假币案后,他没办法继续躺在海氏急救法的功劳簿上咸鱼,且得支棱一阵子,否则未来升迁如何,京中那位靠山不好运作。
同时,转运司那儿没有任何消息,亦如同一颗地雷,不晓得何时会爆出来。
在这等情况下,姚韫真就可以借着方县令想搞事业的机会,给她一直以来疑惑的事情,找个答案。
那便是,南江县的慈幼局。
宸朝自建立以来,就有设立慈幼局的惯例,主要收养无父无母的弃婴,偶尔会给孤寡老人送点温暖。
每月的县衙支出,慈幼局亦会占据其中一笔。
南江县条件不差,慈幼局一直开着,可问题来了。
她曾经从何大口中听说,他们是因为没有背景,才进不去慈幼局的。
这种官方设立的机构,为什么还需要背景才能进去?
方县令不像缺钱的人,一心盼着升迁,对慈幼局下手的可能微乎其微。
小乞儿们年纪和他上任的时间也对不上,说明多半是底下人动了手脚。
若能将慈幼局的事情挖出来解决,岂非一举两得?既能帮助乞儿们,又能给方县令加上一层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