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简单回答,“方公子的奶兄弟,就是当初我和您提过的方公子。”
徐兰娘略一思索,立即想起了早前在清溪村的时候,姚韫真曾带回家的荷包。
“哦,原来是那位公子。”
姚韫真有点奇怪,“上回方府请我作,也是他来的,您没看清楚吗?”
徐兰娘摆摆手,“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上次天色昏暗,只看了个囫囵,今天亮堂,才瞧得仔细。啊呀,上回请你作的不是县……”
她说了半句,没继续下去,心中已经了然。
姚韫真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蹙起眉头,“娘,你仅仅是夜里瞧东西不清楚吗?白天没有?”
徐兰娘颔首,“对,老毛病了,早先还没有,也是这几年开始的。”
夜盲症,姚韫真脑中瞬间冒出这个病症,从前没有……最近出现,那便不是先天性的,多半是维生素A获得不足进而导致的暂时性夜盲症。
心中虽有计较,但她毕竟不是大夫,不敢越俎代庖。
将东西收拾回家后,姚韫真没急着清洗,拉起徐兰娘和两小只就要去康乐堂。
身上有病,早看早安心,没病请个平安脉也好。
姚韫真巧舌如簧,成功把徐兰娘说服了,到康乐堂一搭脉,果然和她的猜想一样。
谭景大夫说:“此乃昼视之症,姚夫人在吃旁的药,为免药性相冲,不妨以食补为主,常吃些猪肝、鸡肝类的肝脏,红薯、南瓜也可。之前的方子如今对你还适用,这次来便不换了。”
徐兰娘连连点头,“我还当老了都是如此,谁知竟是一种病,多谢大夫。”
谭景年轻,对于小儿病症不甚清楚,因此她们多等了一会子,让老大夫给姚晗真和姚修齐望闻问切一番,结果挺好,除开有点营养不良,身体倍儿棒。
营养不良在姚韫真的意料之中,到底吃糠咽菜了几年时间,她来了才慢慢有改善,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扭转。
后头吃喝上补足一点,龙凤胎的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不过,医馆跑了一趟,让姚韫真生起找个人帮衬的心思来。
就蒸蛋糕一项来说,她明天早上得准备预定加售卖的量,早点起床勉强能供应上。
倘若未来需要的数量更多,她的筷子得打发蛋清打得起火星子。
徐兰娘体弱,龙凤胎年纪小,姚士弘得去县衙干活,找个能干的人帮衬势在必行。
而且,蒸蛋糕的做法并不难,只要窥得一二,很容易破解,她得寻个靠谱的帮工。
徐兰娘听了她的打算,提议说:“韫真,如果要稳妥,不如去牙行买个丫头回来,左右身契在,等闲不敢背主妄动。”
姚韫真垂眸,心底一惊,终归不是土生土长的宸朝人,她一时间没想起这里还能买丫鬟。
从保密角度来说,的确安全,起码在别的铺子研究出蒸蛋糕的方子前,她们可以赚够一茬。
姚韫真很快和徐兰娘一起去找了杨中人询问,结果看好了一问价格,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三岁以下的丫鬟要五到十两不等,十三岁以上则从十两开始……
她还得盘铺子,暂时没那么多预算。
姚韫真一行原本已经要打道回府了,结果当着杨中人的面,一个穿着红色褙子的中年妇人凑过来打招呼,“杨姐姐近来可好?二位人没挑到合适的?杨姐姐手里的丫头个顶个的结实标志,难免贵些,我那有便宜的,姑娘和夫人要不要看看?”
杨中人拿指头用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好你个没皮没脸的马婆子!当着我的面就敢来截人!懂不懂规矩?”
嘴巴上虽骂骂咧咧,杨中人到底还是转身冲姚韫真解释了两句,想必私底下和马婆子有点交情。
“姚姑娘,马婆子手里的丫头汉子便宜归便宜,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或是身体弱、或是正生着病,要么就是硬要一家子一起,您去瞧瞧无妨,不合心意便不要,回头我替您留意着。”
姚韫真考虑了一会子,点点头,“那便去看看吧。”
王婆子忙不迭应声,走在前头带路,杨中人暗暗掐了她一把,低声念叨,“若是成交,你得按咱俩老规矩来。”
王婆子答道:“我心里有数,姐姐放心吧。我哪一次偷奸耍滑了?”
两个牙婆私底下交流,姚韫真和徐兰娘只作不知,中人间自有一番道道儿,和她们干系却不大。
王牙婆手底下的男女精气神远不如杨中人那儿的,当然,价格也便宜了一半。
因是从杨中人手上拿来的户,她不好将病恹恹的人塞过去,眼珠子一转,伸手点了点一个角落里的女孩子。
“你,过来。”她转身朝徐兰娘笑了笑,介绍起来,“这个丫头我是从旁人那儿接手的。原来的中人说,她惹恼了上头的主子,就被发卖了,本来那家人要求把她卖到花楼去,可姑娘性烈,拿起簪子就把脸划了,这如何卖得进去?没办法,为了不得罪主家,只得卖得远远的,一来二去,就到我手里了。”
那个丫头慢慢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道显眼的疤痕从左边额角直直地延伸到右边脸颊,宛如一条可怖的蜈蚣匍匐在她脸上。
显然,她划伤后没有条件护理,面上疤痕增生得厉害。
徐兰娘看得揪心,轻轻“啊”了一声。
王牙婆见她心软,赶忙打蛇随棍上,“夫人,她脸虽然划伤了,手脚却没毛病,身体不说十成十结实,寻常做活足够了。”
徐兰娘犹豫道:“那么,多少钱呢?”
王牙婆:“起码三两银子,她年纪才十二,未来且能给您干活呢!”
杨中人瞄了王牙婆一眼,这老泼皮,见人下菜碟的病又犯了。
她正想张口跟王牙婆说道说道,却听得姚韫真冷哼一声,“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如今可是生着病?”
王牙婆惊呼一声,赶紧凑上前去查看,果然见那丫头咬紧牙关,脸上两团红晕,胸口不住起伏。
“这这、我可不是有意骗您啊,她昨天还好着呢!兴许晚上睡觉不老实,着凉了,两剂药下去便能好全。”
姚韫真给徐兰娘递了个眼色,又说:“睡觉不老实?到了我家,难道一日两日就能老实了?岂非天天要生病?”
徐兰娘立刻会意,接过话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攒些钱找杨中人算了。”
说完,两人举步朝外走,王牙婆原地犹豫了几息,终是上前喊人,“哎呀,夫人,姑娘,别着急啊,价格上我们还能商量……”
最终,王牙婆打了个折,一切事务办妥之后,小丫头就跟着她们出了牙行。
姚韫真让徐兰娘回家歇着,顺带给龙凤胎做做心理准备,自己带丫鬟去康乐堂看病,甫一进门,便迎来了其他医馆里其他人的侧目。
小丫头瑟缩了一下,姚韫真安之若素,找谭景大夫给她把脉。
她心里思忖,生着病让人干活,太过不人道了,未来几天她还是自己干,等小丫头病好了,再安排活儿吧。
谭大夫见怪不怪,说不是什么大病,开了两副药。
姚韫真又带小丫头去买了两身简单的衣服鞋子,她刚从牙婆那出来,什么都没有。
忙忙碌碌置办了一番,她才想起问人名字,“怎么称呼你?”
小丫头一直沉默,现下才第一次开口,“从前是从前,如今奴婢只听主子起名。”
姚韫真微微蹙眉,“不用一口一个奴婢……我不擅长取名,你不要以前的名字,就自己起个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