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士弘双目圆睁,“还要什么别的原因?差事繁杂还不够吗?韫真,你知道钱谷幕僚都要做什么吗?接受交待、奏效钱粮、门牌清册、地丁人口……这还只是我经手过的事儿,来日老夫子退了,还有一箩筐事情等着我啊!就这些日子,我都一次没翻过四书五经,我还要考科举呢!”
给姚士弘制定学习计划和抽查时,姚韫真没少看他的幕学书,自然了解钱谷幕僚的职责所在。
她面色不变,反问道:“你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姚士弘挺起胸膛,“当然是为了入仕做官,光耀门楣!为父可是立志要当一个好官的!”
姚韫真点点头,“那么,来日你的官职自己能选吗?”
姚士弘嘴角抽搐,“韫真,你当朝廷是菜市场吗?哪有自己选官的道理,我们姚家祖上三代贫农,在朝廷毫无根基,我能捞到一个官当当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姚韫真:“方县令家里有长兄在朝廷为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哪怕做县令,都轮不到南江县这么好的地方?”
姚士弘沉默不语,徐兰娘随口接话,“约莫是吧,有一回你姥爷从京城走商回来,同我说瞧见了三甲游街,探花、榜眼、状元个顶个的气派!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后来我问你姥爷他们都做了什么官,你猜怎么着?”
姚士弘不装哑巴了,追问说:“怎么?”
徐兰娘道:“探花郎家中从我爹那买东西,他才晓得人家的官位是翰林院编修,七品官。相公,你看你能考上前三甲吗?倘若考不上,有个九品芝麻官就不错了。我爹还曾说,京城生意好做,但在里头过日子真真花钱如流水。”
姚士弘认真思索,“如此看来,倒不如外放来得轻松。”
姚韫真挑了挑眉,“假如外放做县令,难免需要料理刑名钱谷之事,你可有经验?”
姚士弘:“……没有。”
姚韫真:“那你可有钱延请幕僚?旁的就罢了,至少得请刑名钱谷各一位吧,再有,你一旦做了县令,我们便不好再做生意。全家的生计都仰赖你的俸禄,除开这些,你还有多少钱可以用来给上峰送年礼节礼?
上峰不加打点,政绩更是未知之数,升迁便难上加难,十年寒窗,你难道完全没有往上走一走的心思?”
姚士弘叫她问得无言以对,唯唯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徐兰娘轻笑出声,“相公,你是痴了?你如今学学钱谷之事,往后就可以少请一位幕僚了,省下一笔开支。倘若就此放弃,不光以后要请人,连赶考的盘缠都成问题。可要是继续下去,你不光会精通钱谷,每月能从县衙领一份丰厚的月钱,岂不一举两得?”
姚士弘心头五味杂陈,终是沉沉叹出一口气,“兰娘言之有理,罢了罢了,我继续干下去便是。”
说完,他准备起身离开。
姚韫真忽然想到什么,“且慢,我记得,今儿是不是要抽查钱谷律法?差点忘了,抽完再走吧。”
姚士弘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颓然地回到原处。
唉,还以为今天能混过去。
……
方巧蝶回了县城的私宅,姚韫真打算让她安心看会儿书,回头弄好自己的冰饮摊子再去找她。
不错,冰饮摊子,她左思右想,天气燥热,寻常甜品哪里比得上冰饮走俏?
先用冰饮打开局面,固定流,等夏季过去,她再慢慢用别的糖水替代冰饮。
她已经和徐兰娘一起摸索好了两种冰饮,先去县中的市集摆个摊子试试水。
第一个是紫苏饮子,在南江县,紫苏饮子时兴的做法是单纯将叶子烘干后加滚水浸泡出香,再加点糖调味。
姚韫真依照21世纪的记忆稍微在此基础上改良了一下,将紫苏叶与甘草、陈皮、冰糖一起熬煮,直到紫苏叶变软,将汤汁略微放凉,取少许醋加入,得到一碗粉色的紫苏饮,味道口感都更上一层楼。
第二个则是她比较熟悉的酸梅汤,酸梅汤的材料不难获取,能煮一大锅,对比其他需要牛奶的现代饮料,价格可以定得更低些,在市集里好卖。
这两种饮子她都不打算卖得太贵,走平价路线,毕竟在市集摆摊,卖得贵了不一定有人买账。
待她找到了可心的铺子,再着手准备其他口感更为丰富的甜品饮料不迟。
她本打算冰镇一下提高口感,结果去冰鉴司一问价格,变得犹豫起来。
来到县里,徐兰娘和邻居们一唠嗑,才知道宸朝有个冰鉴司,对外出售冰块,只要有钱都能去购买,不过,由于储备冰块的初期投入加上冰块的损耗种种原因,价格自然不会很低。
酸梅汤和紫苏饮子作为她预想中的平价产品,自然不能在成本上过度投入。
小院没有井,她们用水得去外头的公用井里挑,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把汤饮吊入井水湃凉。
硝石不容易搞到,因着前头道士们那事儿,原就管控的东西更为紧缩,她即便有方家的路子,亦不方便多弄。
等这阵风头过去,她再试着找找含硝的土块,从头试试。
最终,她还是选择从冰鉴司订购冰块,数量不多,有点凉气就行了,否则成本无法把控。
仅仅两款饮子,太过单薄,姚韫真拿不准会不会受欢迎。
为了保险,她决定再加入蒸蛋糕,蒸蛋糕的制作相对费力点,故而在早期,只有她一个主力的情况下,姚韫真打算搞点捆绑销售。
是的,她预备把蒸蛋糕和饮子捆绑成两个套餐,单独购买酸梅汤、紫苏饮子或者蒸蛋糕,其价格都比套餐里要贵。
这样一来,善于精打细算的百姓,大多不会选择单买。
定下摊位后,她去弄来一辆架子车,四面用木板围起来,可以减少汤汤水水滚落在地的概率。
后面还买了碗勺筷子并一些桌椅板凳,清洗干净,又做了个木牌牌,上面写着东西的单价和打包套餐价,对比明显,一目了然。
一番忙忙碌碌后,冰饮甜食摊正式开张。
徐兰娘经过不断改方子调养身体,加之心情舒畅,日益康健,执意要来市集帮姚韫真一起看摊子。
姚韫真拗不过她,答应下来,两个小的原打算托邻人看顾一二,结果一个两个都闹着要帮忙。
好吧,那就一家子上阵,左右第一天,姚韫真没敢做太多,想必不会在市集待很久。
天色大亮,姚韫真便起床了,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酸梅汤昨天准备好了,紫苏饮子则得加入一点点醋,蛋糕是要新鲜做的,那样口味更佳。
早上不怎么炎热,她去得早也是干坐着,略迟些无妨,家人还能睡个好觉。
她忙活的时候,徐兰娘也过来帮着搭把手,姚士弘见她们事多,怕叽叽歪歪挨姚韫真的骂,自觉地拿了钱袋出去解决朝食。
等一切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板车上之后,姚韫真就带着一家老小出发了。
市集距离小院有些距离,她们出发得又不早,到达时,市集之内已然人声鼎沸,热闹起来。
桌椅板凳是早就在摊位附近安置好的,姚韫真交代两个小的拿布擦了擦,自己和徐兰娘布置起摊位来。
县城到底是县城,一应物事刚刚摆好,姚韫真才把定制的木牌牌挂在摊位前,就有人凑过来瞧瞧了。
“新摊子?没见过啊,我瞧瞧,酸梅汤、紫苏饮子……普普通通,别家也有,蒸蛋糕?有点新鲜,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