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士弘，你说说你，既然帮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一生一世帮呢？我们汪家要退亲，你老老实实退了，你那份情就还在。但钱和地你都拿了，还在这说情分？”
汪俊材隐晦地啐了姚士弘一口，“情分？你娘子对你情分够了吧？她落得个什么下场？药都快当饭吃了。听说你前儿上山，还被妖精迷了魂？嗤，这种定力，你也别想着考举人了，安安生生在乡下当个秀才吧！”
他话音未落，转身便走，和门子说了两句话，从袖中掏出一封帖子，立刻被殷勤地迎进了县衙。
姚士弘被他一通奚落嘲讽，又见方才对自己不咸不淡的门子两幅面孔，登时恼羞成怒，上前高声质问起来。
留下的门子丝毫不惧他，态度一如既往，“姚秀才何必生气呢？刚刚不是也说了县尊大人今日有？喏，那位汪秀才就是人了，有人举荐他，自然和平常秀才不同。
您要是不忿哪，回头也找个人举荐就是。不过啊，可得快着些了，最近一个月，断断续续来了几个被举荐的，您手脚若是慢点，便错过时机了。”
“我来求见县尊大人，还需要举荐？”姚士弘百思不得其解。
门子：“求见县尊大人自然不用，但也得看大人有没有空啊！大人忙着处理公事，原本见的时间就不多，最近呢，又忙着相看幕僚人选，没有工夫见您再正常不过了。”
幕僚？什么幕僚？
电光火石间，姚士弘脑中闪过姚韫真曾提起的事，按下脾气，试探道：“方才多有得罪……幕僚可是指钱谷幕僚？老父母最近在招钱谷幕僚？”
“是啊，秀才公不是为这来的吗？”门子奇怪道。
姚士弘避重就轻，“啊哈哈，我心向往之……方才那位汪秀才也是为了钱谷幕僚一职而来吗？”
门子：“是啊，他有人举荐，县令大人都得高看一眼呢，何况我们这些小喽啰？刚刚啊，还真不是特意为难足下，没有举荐帖子的人，我们都是一样对待的。”
姚士弘点点头，他脑子已然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汪俊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没有了他姚士弘，到头来还不是要当幕僚筹措科举的钱？
哼，还以为他有多……等等！科举？对啊，他科举的钱在哪儿呢？
钱、地都在那煞星名下，他轻易动不得！
徐兰娘的嫁妆也精光了，姚家原就在地里刨食，毫无根基储蓄可言。
他上哪儿找钱考试去啊？他还想着中举呢！
对科举的担忧一时压过了对姚韫真的恐惧，姚士弘回到家后，头一次主动冲她开了口。
“女儿啊，你、你对家中未来有什么想法吗？我是说，家中到底还是要有男儿顶立门庭，你未来的婚嫁，在婆家的处境，还得有所依仗才是啊……秀才父亲和举人父亲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姚韫真眨眨眼，未及开口，姚晗真先插嘴了，“爹，你讲话颠三倒四的，你和修齐都在，我们家怎么就没人顶门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姐姐顶门最安全。”
她冲姚韫真甜甜一笑，姚韫真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脸蛋子，姚修齐见状，马上凑过脸来，“姐姐，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也要！”
“好……”姚韫真依样画瓢揉搓了他的小脸蛋。
“咳咳！”姚士弘仿若喉疾复发，重重咳嗽了两声。
姚韫真扫了他一眼，“你是想问，未来你科举的钱谁出，对吧？”
姚士弘眸中燃起了点点光芒，“啊呀，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早想好了，你自己出。”
姚士弘瞬间愣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出？我哪儿有钱？！我的钱都在你娘手里。”
姚韫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纠正一下，你的钱都在你自己手里，我问你，官府每月的钱米，你交给娘没有？年年的束脩，你交给娘没有？哦，今年的束脩家里出钱帮你退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方才车夫上门要钱，娘替你垫了，你记得还。”
她每问一句，姚士弘的头便低一分。
“别装死，说话。”
姚士弘抬起头觑着姚韫真的神色，字斟句酌，“钱我是没给兰娘，但、但今年的束脩不应当算我头上，我可没说不教！是你们、你们私自决定退的……”
姚韫真：“得了吧，就你那教学质量，误人子弟，总归私塾你别想回去了，大姥爷已经找好新的秀才顶替你了。”
姚士弘：“唉，既然无缘教书育人，那我唯有专心治学……”
姚韫真好笑地看着他，“少自欺欺人了，你想继续科举，只有一条路——自己赚钱！家里不会再供你无底洞似的考下去了。”
姚士弘脸一下子全垮了，“我能赚多少？抄书写字，得攒好几年啊，我大好时光岂不荒废了？”
姚韫真：“你若不想抄书攒钱，不如听听我的法子？”
姚士弘犹豫片刻，“你说的法子，是给县令大人做钱谷幕僚？”
姚韫真打了个响指，“正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不通钱谷之事，我能想办法让你跟着去学做钱谷幕僚，但不能保证你留下任职。还有，若敢半途而废，浪费我的心血……有你好果子吃！”
姚士弘兀自纠结，煞星说到做到，说不给钱，就绝对不会给他准备好赶考的银两，他赚钱的本事不大，要是凭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成。
最关键的是，他没法保证自己一次中举，那么，或许就要一次次重复抄书—科举—抄书—科举的过程……想想就头皮发麻！
姚韫真见他优柔寡断，又助推了一把，“我可打听清楚了，县令大人出身京城，出手阔绰，你要是能过关斩将成为他的钱谷幕僚，给的钱颇为观。
还有，县令大人进士出身，对于科举考试想必颇有心得，你行事若得力，难道还愁没机会和他讨教？你考举人落败那么多次，凭自己估摸着难考了，不得好好和人学习学习？”
姚士弘不得不承认，姚韫真说的两点都让他无比心动。屡试不第，其实他或多或少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只是从前不愿承认，如今被姚韫真不气地戳破，他不好发作，唯有面对现实。
姚士弘的面色逐渐松动，姚韫真立即发现了，她趁热打铁，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考虑得怎么样？姚秀才，我帮你一把，以后姚家就由我当家做主，你得听我的，这买卖你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