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村中流言四起,姚韫真这边顺风顺水地到了县城。
约莫已经抓到逃窜的道士,南江县城不再戒严,他们很快入了城。
依旧是熟悉的康乐堂,熟悉的谭景大夫,听说他们要买人参的缘由,顿时讶异。
“人参自然有,依据品相不同,分三六九等,我们这最好的是五两银子一两,碎参则便宜得多。
依姑娘所言,令尊用碎参或者参须足矣,不需要买最贵的。至于令尊,她的情况不太适合用人参滋补,回头来诊脉过后再换方子吧。”
徐德本一听侄女用不着人参,马上敲起了边鼓,“大夫都这么说了,你就听他的吧。你爹素日身子就不差,一时体虚而已,碎参之类的够了。”
姚韫真点头应下,反正她又不是真心实意要给姚士弘买人参,作作秀而已,越省钱越好。
开好了方子,伙计正在抓药,一个男声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咦?前面的可是姚姑娘吗?”
姚韫真扭头,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站在她身后,面带笑意拱手行了一礼。
这人是谁来着……想起来了,他不是那天在福满楼噎食的人吗?他娘还送了一笔钱用以买断出言相救之恩来着。
“是我,你是方府的……”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男子善解人意地替她接话,“在下姓陈,单名一个霖字,上次多蒙姑娘搭救。之前您入府的时候,我没能亲自致谢,实在对不住。”
“无妨,你娘已经替你道过谢了,不用再多谢一次。我今日有事,取了药便得回去,就不同你多说了。”
姚韫真自觉收了人家荷包不能白收,得说到做到,对她儿子敬而远之。
陈霖眼中露出几分惭愧之色,“前次,我母亲行事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作为赔罪,我替姑娘付了这药钱吧?”
姚韫真拒绝道:“不用了,你娘给过我荷包了。”
陈霖更是内疚,直接掏出钱袋,把钱付了,姚韫真阻拦不及。
站在一边的徐德本原想着回去再问,见此情形,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姚韫真叹了口气,请两人移步僻静处,将她偶然遇到陈霖噎食、出言相救、去县令府邸提供急救法子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说。
徐德本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际遇,能为百姓做点事,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徐家的好孩子!无论如何,你终归救了这位公子,不让他付钱,恐怕终是掰扯不清,倒不如顺势而为,你看如何?”
大姥爷都这么说了,姚韫真当然不会反驳他,陈霖松了口气,赶紧多买了一些参赠与他们,又一路陪着聊天,殷勤将他们送上牛车。
做完这些事,他擦了擦手心的汗,回到康乐堂,给少爷拿了药膳所需的配料。
唉,母亲一时性急,怠慢了人家,失了体统,所幸少爷终究念着旧情,替他租好房子安顿母亲。
正是如此,陈霖才越发羞愧,不论大事小事,都更加尽心起来。
比如拿药膳这事,原本派个小厮来就行,不必他亲自来。不过,幸好他亲自来了,才遇见了姚姑娘。
刚刚……他的赔罪应当是被接受了吧?
不知为何,陈霖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会再次见到姚姑娘。
把药材交给其他小厮,他径直去了书房伺候。
方君寿刚替父亲写完给上峰的祝贺帖子,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陈霖眼色极佳,上前替他将帖子放在一边晾干,又把笔去清洗干净,放在笔架上。
“少爷,快午时了,不如出去园子里逛逛,旁的事情等用过午膳后再处理不迟。”
方君寿思虑片刻,起身说道:“也好,过犹不及,总归没有急事,便歇歇吧。”
他大步流星踏出书房,陈霖急急跟上。
园子赏了多遍,早已无甚新鲜,干走又没意思,陈霖便把康乐堂遇见姚韫真为父买参的事说出来,权当做一件新鲜事,让方君寿听个有趣。
当然,顺便让少爷知道他已经亲自道歉了。
方君寿听完,感慨,“姚姑娘家境贫穷,竟还舍得买人参给父亲滋补身体……人参价贵,哪怕碎参,对她们来说估计也不便宜,真是孝心可嘉。”
从姚韫真口中得知她的来历后,方家就派人去清溪村暗访了一番,对姚家的家境也有一些了解。
“什么孝心可嘉?”方县令才结束了公务,打垂花门进了园子,便听到儿子在说,好奇问了一句。
方君寿将陈霖所说的简单转述一番,方县令听后,说:“人参很贵吗?我们上任的时候不是带了许多,君寿要是欣赏她的孝顺,派陈霖给她送几根去吧。”
方君寿无奈一笑,“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送参虽方便,却后患无穷。普天之下,何人敢说自己不孝?既然都是孝子贤孙,我们送了姚家,未来要不要送张家、王家?
我随口称赞一句罢了,您无须放在心上。不过,这钱陈霖你也不必出了,拿着我的条子,去账上支回便是。”
……
方府发生的事情,姚韫真一概不知,她拿了药,就搭着大姥爷家的牛车回村了。
当然,一路招摇过市,务必让每个经过的村人都注意到她手里的药包。
在路上,徐德本还为姚韫真献出救人法一事欣慰自豪,一见到姚家的门,想起里头那个不争气的爹,他的自豪瞬间转变为嫌弃。
都说虎父无犬女,这虎女有犬父可怎么是好?烦人!
徐德本一想到姚士弘就烦,连姚家门都没进,坐着牛车回家去了。
“韫真,你回来了?一切可顺利吗?花了多少银子?你大姥爷呢?他不进来吗?”
徐兰娘正在院里做绣活,见到姚韫真进门,连珠炮似的发问。
姚韫真一一答道:“大姥爷刚把我送到就走了,估计不想看见他吧。一切挺顺利的,没花银子,我遇见了……”
她把遇见陈霖的事说了,徐兰娘点点头,“原来如此,没花钱最好,你爹身子原不需要人参,多吃几顿就是补补了。”
姚韫真赞同,“嗯,那您就把参收起来吧,您眼下身子不适合用,未来调养好了,或许能用也未可知。晗真修齐在守着他吗?”
徐兰娘接过药包,“对,姐弟俩守着呢,我一直看着,就在门口和胡婆婆说了会子话。她告诉我,村里都传你爹被妖精勾魂了,有没有想过做法事驱驱邪?”
姚韫真颔首,“未尝不可,再等上几天,咱们的谋划便能收尾了,接下来,合该上演一场好戏,才能不辜负咱们这么多天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