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缎带下闭着眼睛,感触每一寸与她相贴的肤骨,若非他心知肚明,极难将如今身边之人与那个在紫宸殿将文武朝臣往死里打,颇有暴君雏形的皇太女的结合在一起。
她太温柔了,柔得都有些不大像话。
抚顺他的耳廓,啄吻时若有若无,启唇时伏贴浅尝,顺着他的面颊脖肤锁骨乃至胸膛寸寸而下,他烧到面色赤红时她心领神会地与他丝丝合缝地将十指相扣,皇太女掌心那些因为引弓持槊磨出的粗粗茧口侵在他与之相较下反倒柔软的掌肉里。
他有些气喘时忽觉有黑云压城之势,而后又很暖很暖,她哼笑了下,在灯火烛影下挑起他的下颌:“既家里管得这么严,莫强求你自个。”
他头回尝到了被一个女人生吞的味道。
沈妤抽身后先将自个的衬裙系带松松款款地系紧,才将有些没缓过来的施斯儒给拉起来,随手一扯松开覆住他眼睛的缎带,天光大亮。
他用指背挡了下眼睛,沈妤已经将外裳随意搭披趿拉起鞋袜掀开层层帐帘出去,回头看了眼有些欲言又止的他,笑道:“本宫要去盥浴,过会就来,也会有人伺候你收拾,怎么傻乎乎的。”
沈妤盥浴完换了件寝衣过来时,见着他正平躺在榻上望着上头的木架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懵懂神态,婢女按她的意思吹灭的殿中所有烛火,她兀自随意躺下,懒洋洋道:“施二公子早些安寝吧。”
他心口慌里慌张地跳得不行,借着外头细弱的光侧面去看她在黑暗中安然的睡颜,已稳稳地睡着了。
陛下养病,皇太女监国,紫宸殿的朝会直接不开了,但沈妤每日都要晨起去嘉德殿行面百官理朝事,天光熹微时他头次侍候她穿衣束发,沈妤敞开身子将今儿要理的事先过了遍。
她与小心为她掖好衣领的施斯儒目光交接,笑得春光满面暖意融融:“昨儿那张琴赏你了,本宫欢喜听琴。”
他垂眸应了声是,过了两天他被陛下传唤去了立政殿,面对躺在龙榻上说俩句话就咳喘三四声的皇帝只觉这对父女十分奇怪。
女儿管爹睡觉,爹管女儿睡觉。
陛下开口的第一句,问他阿妤有没有喝避子汤,他仔细回忆了下那日的情状,摇了摇头说没有。
沈大成靠在榻枕上轻轻叹口气,问他,那阿妤幸你没有。
他被蒙眼睛之前她衣衫都未腿,他睁眼之后她已经披好外裳下榻准备盥浴了,啥玩意都没见着,啥玩意都不知道。
幸了,又好像没幸;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真没好意思说他被蒙了眼什么也没做就什么都做了,想想那日婢女们听到她使唤留灯备水时有些微凝的动作,轻轻道,殿下吹了灯就睡着了。
沈大成半倒在龙榻上无力地喟道:“既连你都不肯,朕也不晓得她究竟欢喜什么样的了。”
而后又是一顿嘱咐他定要好好照顾阿妤的肺腑之言,沈大成眯了眯眼睛看他平缓不惊的面容,问道:“会抚琴吗?”
他讶然地看向在龙榻上明明病体衰垂却依然洞若观火的皇帝:“进学时学过一星半点,但不佳。”
“阿妤喜欢听琴,你若有心,就试试吧。”沈大成神色怅然地教他如何在自家闺女前现眼,“阿妤的性子随了楚家二郎的风雅,多弄些风雅物总没错的。”
他那天回临照居时莫名其妙地弄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沈妤很风雅;第二件,她跟发疯了似的日日传人侍寝,司寝记档五花八门多姿多彩,但仿佛,也许,可能她次次吹灯就睡,只幸了他。
他没什么窃喜,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反倒觉得有些为难,那些出身不高的她不想幸就不想幸,给她作皇太女荒里荒唐沉迷男色的障眼法,他的祖父再不得脸与陛下也有共起事的情谊,与皇太女更有师徒之情,她那个性子,极有可能为着那些有的没的明明不想幸却还是幸了他的。
算了,他操心那玩意干嘛,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既欢喜听琴,那就学琴吧。
后来她间或着又会传他侍寝,倒不蒙他眼睛了,她覆着他的身子将两人都深埋于被衾,他抚过了她身上每一寸因为武德充沛留在身上的茧块,也被她吻过自己有些出汗的掌心。
沈妤倾在他的胸膛微微地松了口气,武将行动极其迅速,三下两下披衣盥浴,回回盥浴完换件新的寝衣兀自睡下,道了句:“施二公子早些安寝。”
而后就非常舒服地睡着了。
事前柔情蜜意面面俱到,事后拔那啥无情,皇太女她没有心。
他到后来甚至还摸出了规律,她要是公务不多,在嘉德殿罢事早,甚至还有空出宫玩一趟,约莫就不会传他;如果她公务堆得又多又乱,还在嘉德殿和那个叫项玄真的闷头青吵大架……
来串门的嘉禾小郡主还帮他补充,如果姑姑气势汹汹地拿了剑在丽正殿乱舞,晚上必传你侍寝。
嘉禾小郡主,她也是个可怜孩子,父母早逝,陛下年岁渐长,已不能像以前养育信阳公主那般照顾这个孤苦的小郡主,小郡主只能在沈妤回京时去紫兰台和姑姑撒撒娇,可前些年她在京里待的时日真的稀少且忙,如今做了皇太女更是忙得四脚朝天的。
近来嘉禾小郡主来东宫找姑姑,她就把侄女推给在临照居练琴的施斯儒,沈嘉禾问他为啥啊,我姑姑心情不好才找你?
因为你姑姑她她她她没有心啊!
她把我当人了吗?她把我当成她的那啥啥啊!
几次之后,他陷入了对“侍寝”这件事的哲学思考,就……按理来说侍寝不就是一个人伺候另一个人嘛,可他有时都弄不清楚是他伺候她还是她伺候他了。
他回回什么都没做又仿佛什么都做了,可显见得她每日要耗费的精力比他这个做一天侍君撞一天钟的闲人多了万倍不止,左右她真只把那些事当作排遣,那有些事就让她少费些气力吧。
他总算在某次她又准备拔那啥无情披衣下榻去盥浴时奋力伸臂,把她给抱住了:“殿下。”
有力气但懒得挣脱的沈妤莫名其妙地被他将脑袋拥进胸膛,仰头问道:“怎么,你还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