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三百八十一章:起落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程处泽换了件沈弘宁府里备的宝蓝杭绸织常袍,沈弘宁挥挥手叫他俩去吧:“本王叫人在坊外给你们起了辆单乘马车,早去早回。”

    女皇近来筹备在宫城北部另设北衙禁军,与宫城南边的十二卫署相对,我朝兵马通过十六卫将京城禁军与地方府兵各自联结,然北衙禁军专属皇帝私募亲信之兵,按着陛下的意思,精选百骑,分二番左右轮侍。

    陆云起领了个左羽林卫大将军的职,在千牛卫和金吾卫精选了五十人在京郊大营精操,程处泽在马车上听庭悦讲完,顿声:“就五十人?那还有五十呢?”

    庭悦今日着了身贵家女子平日悠游常穿的窄袖领花锦长袍,头上随意挽了个满束的银擂丝翠宝冠,用支素桃形木笄固了,指节扣了扣袖口,道:“陛下年轻时手底下有玄甲兵,如今已改成精锐骑尉营了,齐国公手底下倒还照着原先操选的方式在扬州精养了八百玄甲,等他这回述职,再从里头精选五十人填进去。”

    程处泽点点头:“陛下的玄甲兵,不会差的。”

    庭悦也算能摸到点咱们陛下用兵如神的根儿在哪,后勤跟不上,十几二十万的人马照样一摊废水自乱阵脚。

    是以自平阳公主起,沈妤就讲究兵贵于精速,她的玄甲兵三十多年前就能一人配三马,满身甲胄,个高力大,陛下当年身领五百玄甲出入万人之间,五百玄甲兵并着几个领将毫发无损,对面却如丧家之犬一半被歼一半被俘。

    后头的辰门之变,陛下调空八百玄甲,再加上她自己手底下的将领和听她的禁军,竟直接把整个宫城给控死了。

    自然,也不是给谁玄甲兵谁都能这么打的,陛下胆大心细,用兵有若天策的缘故占也占了大半。

    庭悦抚了下额头微笑:“史书上读一读便觉波澜壮阔,只恨君生我未生,想亲见都迟了。”

    “好歹君生吾也生了是吧。”程处泽比她豁达多了,略撇开马车的帘角往外头探了探,“王妃大人,我瞧着仿佛快到了。”

    他们要去平康坊会一个人,柳吹绵。

    太子在平康坊絮风阁养死士想杀亲娘的事已摆在了皇家内里的明面,平康坊这个地方,除了北巷建花楼给那些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女子群住,南巷和东巷除南曲楼、絮风阁等等楼台,不仅养姑娘小倌儿,还会辟大包厢给官大人作应酬之用。

    许多名动京城的平康坊的娘子公子大多在南巷或是东巷辟个宅子,就像一家之主,请小厮婢女伺候,柳吹绵住的柳居就在絮风阁后边。

    女皇当年派人去絮风阁去探亲儿子养的死士,是她叫项玄真送了个许知年的娘子兵在柳吹绵身边做丫鬟,探到了柳居和絮风阁之间的那道密道。

    平康坊鱼龙混杂,妖魔鬼怪出来搞cospy都寻常,然能做死士大多为出身卑微的猛汉,光挑选就很难,还要握紧这位死士的所有家人的命把他威胁住,且这个人要崇拜主子崇拜到脑子不对劲。

    女皇生于乱世,亲手托举江山百姓,人格魅力膨胀到离谱,她不说都有很多人自愿为她效力而死,自然养得好,太子养死士的时候江山都已太平,居然还能养成功,怎能不赞他一句虎母无犬子。

    还有个原因,以前帮平阳公主养死士的正是太子太傅新平侯苏克坚和老申国公卢政,以及如今的黔州都督薛审,卫国公薛保的亲弟。

    若再往前推,那些陪着女皇打天下的功臣,就算不给沈弘兴办过事,也有不少做过他先生,女皇刚登基那些年经常往京外征伐巡幸和谈,邢国公赵廷师、温国公梁鼎、陈国公韩祁、城阳侯曹壮等等一大堆已陪葬景陵的能臣武将,轮换着留在京里帮她教养儿子。

    谁曾想母子之间终究隔阂大起愈演愈烈,可便算女皇收紧了力度,如今几个尚书并着九寺正卿好些都被女皇钦点于东宫校检侍中,中枢官员领个兼官儿去伺候东宫的也不少。

    她把自己最信重的整套班底送去辅佐儿子,但……也可以说皇帝完全不放心太子挑人,所以把自己人全插过去监视儿子。

    可无论如何,刘玉衡沈弘基筹划这么多年,南安郡王府的基本盘仍在世家门阀上。

    那些世家大族又有什么办法,江陵冒赈一出,谢王萧三家并着多少掺和的门户当年在先帝手底下算得上文治肱骨之大功臣,甚至还有跟平阳公主打过仗的太原温氏,女皇照样眼皮子都不抬的通通抄底。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般利害关系剥茧抽丝出来,明面上谁坐龙椅就听谁的,实际上嘞,权力看似来源于上却来源于下。

    臣子们在皇储身上押宝才能保住满门的家族荣耀,皇储身边多番势力盘绕,咱跟着你就是为了富贵的,到了这般地步,你想争也要争,不想争,也有人撺掇着你去争。

    皇家钟鸣鼎食享天下而养,朱门酒肉金银堆垒,起起落落,落落起起,矛盾相克相生,相生相化,可悲倒是不可悲,庭悦就是头疼,怎么想怎么头疼,当皇帝果真是天下最难事,既要制衡牵扯于庙堂,又要纵深福泽于江山。

    柳吹绵这般被造势成平康坊有名的人物,寻常人要见一面难得很,庭悦手上那三份要求平康坊的姑娘倌儿不想接见也得接见的文牒早就过期,范守清问她哥范守义要了他的牒书,叫沈弘宁给了程处泽。

    柳居外有个拱门,有婢女接过程处泽的名牒,恭谨道:“咱家姑娘晓得范公子今儿会带个小娘子过来,您二位请吧。”

    程处泽顿首嗯声,先跨槛而入,柳居是个二进深的四方小宅,近来天气暑热,院宅深处那颗大樟树长得茂葱,丫鬟引着他们绕过几个屏架,正瞧见在树荫下摆桌作画的柳吹绵。

    几年滋浇滴灌下来,柳吹绵的面貌神韵更有风味,淡淡薄粉而施却面若桃花满是妖冶,身姿丰腴妖艳,眸色带弱带泣,顾盼之间都带着三两分楚楚娇柔,她着了件贴身的皂青色薄绸裙衫,手持兔毫作山水,袖口还卷着两粒墨星子,美得像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