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清河郡主沈嘉禾身上的配置是:先帝和女皇都认定只要还在世就一定是他当皇帝的准太子沈得开独女;郡主的内命妇诰命;公主的府邸,手下有屯卫一千;一条清河的食邑;八州的封地,其中一个还是我朝直辖州并州;四千户实封和从三品的职以及二品大员的官。
平民人家怎么宠孩子庭悦也不大清楚,但皇家怎么宠孩子,看清河郡主就知道了。
这还不算人家手里的皇庄铺面,京外的旱田水田,每年宫里赏的,外邦进贡的,同僚和女眷孝敬她的乱七八糟的玩意。
陆云起到现在都能从库房里翻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宝贝来,那些玩意是沈嘉禾当日出嫁安南,嫌弃这些太次懒得带,就是太次!所以懒!得!带!她真的不差财宝,不差到对金银没概念,就算放现在,也没一个王爷能比她这个郡主还尊贵的。
到现在有人提起都觉得清河郡主那恩封都觉得充满着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和时代的特殊性。
这就是为啥陆云起子承母爵满朝没人敢质疑儿子怎么承娘的爵,他那郡王爵位不是因为他娘乃郡主所以给他个郡王这么承的,而是因为他娘表面郡主实际亲王,亲王的儿子封郡王,陆云起的清河郡王顺这个规矩降等世袭的。
陆云起如今只有清河的食邑,没封地没实封,拿的爵饷跟他娘当日的零头差不多。
光这么看就能明白,当年安南都护府黄行上京先和沈嘉禾谈恋爱再求娶,乃明晃晃的阳谋。
我朝以和亲的名义嫁给各个都护府都督的世家姑娘大多封作皇帝义女公主出嫁,然如果黄行与清河郡主有情女皇却不准婚,会寒其他都护府都督的心的:
说好了咱们做翁婿,结果陛下你根本就不诚心,连亲侄女都不肯嫁过去。
黄行那会子说话又跟赌咒似的千好万好,沈嘉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求下嫁,可她嫁过去,在安南那地方做了王后,再受委屈女皇也不能随便插手了。
魏国公陆家祖上再牛也只是跟先帝打过仗,女皇跟他家又不熟,子侄也就那样,休夫简直洒洒水,但一个带有政治意味的郡主半是和亲地出嫁都护府都督,别说休夫了,哪怕让黄行把清河郡主休妻,都不行。
女皇当然不怕一个安南都护府,但彼时我朝大小都护府都督娶天朝贵女的那会子就有三四个,女皇还要接着征战多弄几个都护府出来,这桩婚事只要潦倒收场,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其他都护府的内政忠心。
清河郡主出嫁黄行,是行天朝贵女之表率去的,她只能留在那儿。
哪怕尊贵如沈嘉禾,其实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甚至,从黄行铁了心打好一定要娶清河郡主这个算盘开始,沈嘉禾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陆云起受黄行悉心教导,认了自己好的坏的也都有他的一份,但他宁可姓陆却也不认自己姓黄,就是因为他真的敬爱过黄行这个继父,后头想明白了也是真恨这个继父,所以他怨过女皇。
放眼望过去如今我朝如今还有实封的,清河郡王只有清河的食邑;恭王破格实封一千五百户遥领十州但没有食邑;东宫的寿春郡主的“寿春”只是徽州的一个县;南安郡王的“南安”是凉州南安郡。
嗯,还有庭悦和陆云起的小阿楼,信阳县主,有食邑和实封二百户。但“信阳”曾是女皇沈妤两岁时就有的封号,说来庭悦觉得先帝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她,别家皇女两岁才封公主可以说这小孩不受重视,但沈妤两岁才封公主是因为……她两岁的时候先帝才登基。
先帝对圣德皇后的偏爱与尊重百官公认。圣德皇后所出的恒山王、常山王和平阳公主是史书上承认的子凭母贵被太祖皇帝偏心与溺爱。
先帝像个大猫咪似的经常求自家老婆陪自己聊聊朝政,女皇发脾气随了她爹各种摔,所幸父女俩都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臣子跪一会也就完了,然圣德皇后在世时,先帝的脾气其实挺好的。
他就算有小脾气,也会憋着找亲亲老婆捋捋毛,皇后三下两下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真奇人也。
圣德皇后许氏身子不大好,性子宽宏悯怀,给他安排后宫,喜好读书练字,乐而好学,通达朝务,经常用典故劝老公雨露均沾您去看看姐妹们吧。
好家伙,老婆劝三次他勉为其难去一次也就算了,结果人家去之前还会请教吾幸谁,圣德皇后就陪他分析幸谁比较好,一个皇帝啊,皇后不劝就想不大起来自己还有后宫这回事,让他幸谁他幸谁。
先帝的雨露绝对不均沾,但圣德皇后的雨露……可以均沾。
信阳公主可是他们的独女幺女,据说当时沈妤出世,还是信阳王的先帝高兴得拽着旁边的大舅子许世友来了段丑出天际的双人华尔兹。
沈妤在立政殿和先帝与圣德皇后过过一家三口小日子,后头圣德皇后去世,先帝亲赐紫兰台作为信阳公主寝宫,但沈妤在立政殿住到十二岁,才实在受不了亲爹决定离殿出走,出现了公主拿齐光剑逼内侍给自己挪宫,皇帝晚上去紫兰台哄闺女还吃闭门羹的奇景。
女皇的天子脾性,乃皇帝亲爹惯出来的,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信阳公主正式挪宫后,先帝的嫔御才开始偶尔得传召晚上来立政殿西寝阁侍寝,先帝住的东寝阁?那儿永远是他留给妻女的。
圣德皇后去世前说得可是:陛下与妾同袍连理,薄殓约省而葬,则为陛下不忘妾也。她当然很爱先帝,也晓得先帝深爱她,所以根本不在乎死后哀荣,只记挂着夫君的江山。
先帝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女儿的是:阿妤有何言?阿爹寻娘也。阿爹要去找阿娘啦,你有什么话要和阿娘说的吗。阴阳相隔这么多年呐,因为晓得她爱他,觉着还能见着她,临死到头,其实也没有很怕。
说来古代人的爱情就是和庭悦理解的不一样,我朝太祖待圣德皇后,确然可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贤后与明君的爱情呀,哪怕跨越时光河汉,照样在有些腐朽的史书上熠熠。
因此沈氏皇家重元嫡,天家夫妇有情谊,帝王重情重义奉真心,从先帝起就开了个好头,甚至,许多沈家的孩子,都随了太祖与圣德皇后的深情。
先帝奶爸似的把他们唯一的幺女在立政殿带大,沈妤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一副我哥能我就能,男人行我就行,我爹咋样我咋样的狂妄做派,别家姑娘晓得亲娘劝亲爹找小老婆睡觉心里或许会悲凉,她不会,她想的肯定是她以后要找个跟她娘一样贤惠的老公。
做调和剂的圣德皇后去世,父女俩因为闺女想学武想入营想打仗不想管六尚还经常乱整活之类各种吵大架,大眼瞪小眼,相爱又相杀。
然信阳公主从小被先帝抱于怀里坐在龙椅上议事,她几个哥哥都不能随便出入立政殿议事厅政事堂,但信阳公主可以,她真可以,先帝在龙椅上议事,她风风火火冲进政事堂当着所有大人的面搂着个在御花园抓到的兔子灰头土脸地吵着要阿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