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在我这陆某陆某的,夫君便是夫君。”庭悦吸溜两口就分过去叫他自己也尝尝,“鲜嫩爽滑,你费心了。”
陆云起将那吃剩的瓷碗随意摆了,捧着她的脑袋蹭她的面肤:“朝政都罢了,为何连吃坐胎药的事都不肯告诉我?”
……这不是我想偷偷怀孕惊艳一下你来着,等我不想惊艳了这小孩出来了,惊吓了时光,恐怖了岁月。
世间男女相亲相欢,点点滴滴的深情春风化雨般浸在油盐茶米里,他们彼此间乱七八糟的情债私债天下债全混乱成浆糊,只得你填补填补我,我填补填补你。
陆云起温热的掌心呵护着她的腹部,示意她半倒在自己怀里:“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事诓了我?”
庭悦倒下之前手里捞了两粒剔好的酸杏干,往他嘴里也塞了个:“真没了!弄得像是我什么都在诓你似的,悦儿哪有这么卑劣。”
“不,肯定还有一桩,这桩顶重要,我定要晓得……悦儿,你为何说我是古代人?”陆云起把她往怀里一捞,兜过去往椅上坐了,将她温绵地抱进怀里,“还有,我听你那日哭着说什么穿越,为什么?”
!!
她懵逼了。
陆云起目崇面颐,怀中人到如今都在设心防,可他们是要做白头夫妇的,既有心结,就得解开来,哼笑一声:“我细细翻了你幼年时写的书记,早慧早慧,再早慧的垂髫姑娘也写不出‘河汉倒悬行仗底,江湖齐落酒杯中’这般的句子。”
甚至,她自己晓得这般的句子她应当还写不出来,是以只用极小的兔毫在纸面轻轻带了笔,用的还是缺笔少画的文字。
“古代,听起来便觉着我当是你的先人。”陆云起下颌顶住她的脑袋,柔情满意。
庭悦傻了,哆哆嗦嗦地回头去看他:“你猜出来了?”
陆云起是她现代老乡?兜兜转转这么久,老乡竟在我身边做老公。
“什么猜出来了?”陆云起疑惑问。
“那什么……奇变偶不变?”庭悦紧张到心口怦怦跳,这世上转角遇上爱,爱还是她穿越老乡,不容易啊!她认了,她就是玛丽苏!
“符号看象限?”
!!
“宫廷玉液酒……”
“一百杯。”
他他他他答上来了!
庭悦喜极而泣,大兄弟啊您怎么能藏得这么深啊!她激动地转身去攀紧陆云起的肩膀:“说吧,你是怎么莫名其妙穿过来的?”
陆云起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好笑地问道:“什么穿过来的啊?”
“你不知道啊!”庭悦推了他一把。
他呆滞冤枉地扶住她的腰往怀里带:“又被你弄得半懂不懂的了。”
“那你怎么知道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谁教你的?是不是隔壁恭王?”庭悦忽然就很振奋,虽然老公不是她老乡,但在这破世道还能遇上自己老乡实在是激动,“我就知道他这么好的脑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陆云起傻了眼,不大好戳破她的快乐,感叹了句:“不是……你什么都没带走,我在小书堂的书架内格里找到了你另做的一套书记,里头乱七八糟的天书似的,好多字我都不大认识,悦儿,你不会是神仙下来历婆娑劫的吧?”
“……为何要翻我最私己的东西?”庭悦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作小丑竟是我自己,下手隔着衣衫掐他。
陆云起自觉也没多痛,站起来领着她往卧房塌上两人相对而坐,紧张道:“我……我真不晓得那是你最私己的东西,只做你从交州就带过来的簿子罢了。我亲眼瞧过你私底下算账理大小事,仿佛有套和你在外头完全不同的章法,悦儿,我在想……若你是天女下凡,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说,你去求求天爷,届时少给我劈两道雷。”
“倒也没这么吓人,只是匪夷所思罢了,且我不大想叫别人晓得,可这桩事埋在我心口十几年了。”庭悦摇摇头,扑过去与他臂肩交缠,闷沉哼声。
“我们只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不好。”陆云起抱着她温柔地宽慰,“我打小就晓得楼三姑娘不是一般的人,那会子虽觉你老神道道得像要入定,但真要我说,天下熙熙攘攘而过,你从小就通透得快没有人样了。”
她震颤地去看眼前这个男人,日日枕衾相贴肤骨相融,他明明与她不属于一个世界一个时代的人,可他却感知到了,半分恐惧害怕都无,照旧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她抓着他的肩膀凭着自己也有些淡忘的记忆与他说她穿越而来的事,说她本活在千百年之后,从长安到扬州可坐会在天上飞的船,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男女没什么大妨,人人平等,也不必有那么多人伺候才能洗一次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陆云起呆了呆,笑了:“像志怪故事似的,那悦儿你自己呢?”
她本以为她说起上辈子那堆烂账会又怒又哭,可大约这桩事实在过去太久,自己都快忘了还曾有过做余思蒂的时光,只附在他身上将往事当作故事般慢慢地说。
说她那想吸干她的血的父母,说她为了躲他们也为了自己的志向在好远的地方做教书先生,说她死在一桩怒火攻心下胡乱开车的车祸,说自己莫名其妙地醒来,就变成了楼家的三姑娘楼庭悦。
天地全部调转,史书上的记载都全然变了,她明明从后世而来,却根本不晓得后头会发生什么,所幸自己晓得先人的规矩传统,在这世上又重活了十几年,她,已经打心眼里认自己是楼庭悦了。
她看着陆云起听得有些迷茫的眼睛,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发了疯,在说昏话?”
陆云起抱紧她摇头,附着她的脑袋轻轻道:“没有,虽匪夷所思了些,只是我在想,这世上许真有人记着自己前世的事呢,悦儿,听起来你上辈子过得不大开心,那你这辈子过的有没有比上辈子开心一些?”
有妊本就激素爆棚,她手足无措地身子软了又软:“应当算开心许多吧。”
“那我要悦儿更开心一些。”陆云起吻了吻她在颤抖的唇。
庭悦泪盈于睫,倒在他怀里将十几年来的心事和盘托出:“我晓得不是我的错,我压根没想来这世上……可我总觉着是我鸩占鹊巢抢了她人的安逸,是以家里人待我好,我是愧的。少年时总想着要在大宅子里自保,科举入仕也只求自己的畅快,夫君,然千钧力不由自主地压在我的背上,我必须接着才对得起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