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将她垂败的脑袋按入胸膛:“那我随你回去,亲眼看着你和父母兄弟说你有妊了,便说陆某是个无情人,不要这个子嗣,也好叫你父母给你……”
“不要。”庭悦哽咽地摇头。“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爹娘,他们定然要不停地劝我,我……”
“那你就准备家去,背着你父母,就你姨娘掌内外,在行止馆把这孩子落了?”陆云起郑重地扶住她的双肩,压着心痛认真道,“这叫陆某怎么放心?悦儿,你看这般好不好,我去楼府报个信,你这些日子就在我这养着,我给你安排,明日……我……我陪你送送这个孩子。”
庭悦攥着枕衾使劲地摇头:“不要,你叫我一个人受,你叫我看着你陪我送走这个孩子,我……我……”
陆云起紧紧地把她抱住,粗糙的胡髭剐蹭着她的耳鬓:“陆某去找柯以微,给你开最温的药,找最好的仆妇伺候你,我求求你,悦儿,我没脸面也没胆子求你留下,我也不求这个孩子,我只求你好……我做不好你的好夫君了,就叫我做一次你的好前夫郎吧。”
她泪流满面。
她说,好。
陆云起帮她换了衣裳,陪着她用了好些午膳,还叫人去万户酒楼晚上带了些酸辣的席面,拿着单子去选家里能够伺候女子小月的仆妇,亲递了牒子请柯以微下班后到清河郡王府给庭悦请个脉,托付太医叫上包太医,明日辰时领着产婆来府。
陈惠侍见庭悦入夜深深还留在宣春堂和郡王爷拥在塌上用炖蛋,她吃了两口后又吐了次,陆云起把她抱着拍背,试探着开口道:“王妃大人,奴婢叫人伺候您和王爷就寝吧。”
庭悦愣了愣,脑袋垂在他肩上问:“不是说给我辟个厢房住吗?”
“嗯。”陆云起拥了拥他,看向陈惠侍,“后头那个厢院本王叫金芽和菊意收拾好了,你带着楼大人过去吧。”
陈惠侍愣了愣,话到嘴边又吞下,应声做礼道是。
清河郡王府除了宣春堂就是些小主人院,陆云起把之前庭熙来这儿住的院子的指给了她,庭悦进去的时候发现卧房后的侧厅已经布了产床,床边连绵柔温厚的止血布都已摆好了。
她坐在塌上叫金芽陪她翻花绳,有意无意地去看扫过隔着侧厅的影屏,试探着问:“金芽,咱以前住这的时候,是不是陆云起在管家啊。”
金芽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的,伸出手去挑花绳线:“是啊,管家对牌钥匙虽是菊意和祝良侍一人一半,但大头都是听郡王爷的。”
“哦。”庭悦闷闷地点了下头,“怎么不听我的?”
金芽小手指勾过花绳:“郡王爷听您的不就好了,姑娘,其实奴婢觉着郡王爷挺厉害的,就上回,他在咱膳房里翻出了毒药,立时叫人拿了名册对表,当场就把罪魁打杀了,第二天就严查咱家的仆从,您看府里是不是换了好多人,都是郡王爷一个一个挑的。”
“啊?换人了啊?”庭悦顿了顿,“我怎么没发觉。”
“您每日回府不是去竹轩就是去练箭了,不大和家里仆从打照面的。”金芽嗯声,见花绳打了个活结,用指尖剔开,“豆角都家去两年了,奴婢今日还听见您管荷香叫豆角呢,姑娘,奴婢觉着郡王爷待您好到了顶,怎么就闹到和离了呢。”
“我也不晓得,罢了,我疲倦得厉害,熄火安眠吧。”庭悦将手里的花绳丢开,由着金芽伺候她钻入被衾。
这套被褥晒到蓬松香软,应当是头回新开,她因着有孕日日倦乏,睡得昏昏沉沉地时候忽而察觉到身边钻近来一阵风,而后又很暖很暖。
陆云起来了。
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咱俩离婚冷静期都过了,你研究出爬床这个技能了?
陆云起换了身新鲜的寝衣,下颌贴着她面颊的时候光洁得很,当是剃过须了,他怕压到庭悦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半撑,轻轻地吻她,顺着她的发丝吻到眉峰鼻梁而后脖颈擦着她的寝衣去松衣带。
她傻了。
她现在知道陆云起莫名其妙被她爬床是啥感受:真人傻了。
就那种感触,你要睡我直接睡就好了,整啥有的没的呢是吧。
“陆云起,我们和离了。”她试探着去将手伸下去,按住了他要松她系带的手。
“陆某晓得,我不动你,叫我听听这个孩子的声音吧。”陆云起笑了笑,将手绕开,小心地卸开她的寝衫,“就听一会会。”
她将手探下去抚住他的脑袋,长长地叹口气,“你说,是不是我不骗你我月信月月准时,或是我自个再细心点,我们早些发觉这个孩子,也落不到如今这个田地。”
陆云起听得认真,她腹里浑浊顿顿,恳切道:“不会,怕是会吵得更凶,你我间那些东西全攒成乱麻,指不定你会因为这个孩子还困作郡王妃,如今这样也好,左右没了这个孩子,你也当放下陆某了。”
她忍着哭腔哽咽道:“我瞧你眼窝都是黑青的,近来是不是都没睡好,你抱着我眠一眠吧,我……最后一回了,我真的心疼死了。”
陆云起与她将手拉着,粗壮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脖,身子却往边撤了撤,贴着她的耳廓轻轻道:“悦儿,我托你一件事。”
“什么?”庭悦闭着眼睛,轻轻地拍着他的臂膀。
陆云起鹰眸微闭,手绕过去贴附她的耳朵:“悦儿,我晓得事到如今,你不怨我,也不怪我,只是我求求你,你恨我一下好不好,不用太多,也不要你再欢喜我,你就小小地恨我一下,恨我没做好你的夫君,恨我没本事护好你我的孩子。”
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眼泪如洪水决堤般再也停不下来:“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陆云起近些日子也累倦得厉害,她日夜不在身边,有时睡不着,会去闻闻她留在府里的那件官袍剩下来的枕香,如今她又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怀里,怎么拥都不够。
其实婢女们跟着金芽菊意进来伺候庭悦起床的时候人是傻的,主要是昨儿他们都以为王妃大人跟着王爷回来普天同庆破镜重圆,结果王妃大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骂王爷,他们以为这俩要掰了,然后太医说她有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