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第二日下朝先去了趟门下省托同僚帮她顶个班，而后直接到御史台，把正在和徐化鲤辩论的沈弘宁给骗出来了，问他知不知道一个月前东宫就出了事。
他不知道。
好嘛，好嘛，东宫上下万众一心，把这桩事瞒地严严实实，估计除了陆云起薛保并着项玄真苏克坚一些侍候东宫的高官，还有几个位份高的太子侧妾，和一些心腹仆从，其他人全不知道这桩事。
庭悦做还经手过两份庭祺仿楚娆笔记的账册，恕她眼拙，真的很像，估计她还照着楚娆的习惯每隔三五日给立政殿送份东宫很好的简折，女皇便算开私宴，也可以说娆娆长疹子了不敢见人就没来，她心慌到怦怦跳，拽着沈弘宁回恭王府，拉着他们夫妇俩进书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沈弘宁完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问庭悦：“娆娆嫂嫂真的……？”
看到庭悦点头后他踉跄了两步，倒在守清怀里不停地哭：“我……我小时候跟着我哥和娆娆嫂嫂出去玩，我哥只给娆娆嫂嫂扎纸鸢，我就闹脾气，娆娆姐姐就会凶我哥，叫他也给我扎一个。”
守清翻出近来尚宫局送过来的太子妃对册的文书，捧着那些东西颤着手去找以前楚娆自个写的账册，一模一样，完全一样的起笔转合，完全一样的收尾落峰，甚至连楚娆偶尔会点出的墨星子都一模一样。
庭悦红着眼睛问守清，陛下知道这件事吗，守清呆呆地摇了摇头。
她们抱在一起都不晓得眼泪是在给谁流，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为了这个那个欺瞒哄骗，朝堂各方势力借着夺嫡的名号下赌对弈，眼见着又走了两条活生生的命，谁都拦不住。
他们在书房聊了一个整天，这桩事说白了就是从太子养的死士要刺杀女皇开始的，可下个月就到了女皇千秋，楚娆再如何都得出面，沈弘宁和守清必须在近段时间想个柔和点的法子把事情在女皇面前戳破。
恭王灵光一现，道：“我娘可以派人去探我哥养的人，刘玉衡手眼通天，指不定也能。”
他们把刑部尚书甘公胜的儿子甘吉湖叫了来，几个人聊到暮色西沉，沈弘宁估摸着陆云起已经回府，就说要派个人把他请过来问问，庭悦不大想见他，自己如今算闺阁在室女，还是早点回家吧。
沈弘宁想把庭悦留下，被范守清瞪了眼，她揣着庭悦的手臂，送她出去了。
以前住在郡王府，她倒是不觉得恭王府大，如今自己又回了楼家，才忽然意识到从王府书房到正门处，居然有这么长的路要走，极目望去，还能瞧见隔壁竹轩修竹高立，探出砖墙来。
她看着那截竹叶出神，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范守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心地问庭悦：“悦姐姐，郡王爷晓得你叫越桃妹妹莫帮他送饭食的那天，他约我家王爷去西市打牙祭，俩人喝得稀里糊涂得回来，他一个人住府里实在不放心，我安排他在我家宿了晚。”
“嗯。”庭悦收回目光，眸中清浅，“王府内闱室，下官还是莫听了。”
范守清没有反驳，只将她的手臂抱得更紧：“我听郡王爷说，他给你弄了月信历，我听着挺羡慕的，天下好男儿众，连这个都帮娘子细细记的，不多。”
庭悦心想这玩意有啥不多的，帮老婆记生理期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哦哦哦对哦你们是古代人。
守清妹妹我跟你说是这样的啊，陆云起那二傻子这辈子搞对象只搞过我这么一个，他呢，小时候又没有姊妹兄弟，也没怎么看别人谈恋爱，所以是吧，我只要跟他凡是做夫君的就应该帮娘子做这个，或者说我在家我哥哥就是这么做的，他就会顺着我的意思去做。
特别好骗真的！而且他好听话好听话，我在龟兹就骗过他唱女儿歌拜月来着。
守清挽着她的手臂笑：“是好骗，悦姐姐，你月信不是自打喝过坐胎药就乱了吗，他怎么还在说你三十日一次，一次六日的？”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陆云起为什么要和他叔母说前妻的生理期。
庭悦故作无所谓地挥挥手，道：“下官月信准了好几年，那回突然快俩月没来，一来来了十日，他问我为何不就露馅了，掐着日子跟他说我今日来月信了不就成，难不成他还看我出恭？”
“那悦姐姐，你上回来月信是什么时候啊？”守清觉得庭悦说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附和两下问。
庭悦脚步凝住，顿了顿故作轻松道：“估摸着就是这两日，我今早起来还有些腹痛来着。”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深吸了两口气疾步往外走，正撞上由小厮引着进门的陆云起
他们这段时日只在上下朝时偷偷描过对方的身影，听过对方奏对时一如既往朗朗温平的声线，庭悦抬头看他仿佛好久没剃的胡髭，故作无所谓地挥了下官袍衣袖：“郡王爷您胡子不错，下官先回府了。”
而后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庭悦坐上马车的时候手有些抖，闭着眼睛回忆自己上回来月信是什么时候，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害怕。
完蛋了。
生活就是场墨菲定律，她拼死拼活地学各种三脚猫才艺，结果唯一一次殿上才艺展示是耶律平要看她耍刀；怀孕这件事也是，她自打嫁给陆云起就做好了楼庭悦安全期大翻车意外怀上八胞胎的备案，结果柯以微说她多少沾点不孕不育。
她自打决心偷偷怀孕惊艳一下陆云起以后，就嘱咐了太医署不必每隔五日来王府给她请平安脉，她在小学授课，得闲溜达过去问柯以微讨碗坐胎药喝。
后来她禁足延翠阁，守清本想着晚上送坐胎药过来让庭悦喝了好歇息，结果第一回就差点被陆云起发现，改成下午申时送了。
她就这么喝了段时日，小孩没怀上，月信倒是真乱了，头回她月信推迟十几天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超牛，想怀就怀，备孕一发就中，结果柯以微就差发誓了说什么王妃大人您这回要是真有了微臣这辈子就算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