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悻悻地对陛下做礼,正欲说话,女皇却又晃着酒樽意味深长半开玩笑似的继续说:“朕同她讲,朕那套可是雪印的蛤基石,比华印的高了好几个档次,倒不如把你夫君抢拍来的退回去,这世上哪有朕的赏赐还求朕收回来的。”
她心下略收,在座上行个了规整的揖礼,半撒娇道:“陛下莫笑话孙媳了,那日怕您骂孙媳靡费,这才想着让一让的,谁曾想弄巧成拙,现今都要羞愧死了。”
“王妃当日得了陛下的赏赐,在府里强拉着末将陪她手谈,每落一子都要炫耀这可是陛下赏赠的,末将说落子不语才是真君子,她捧着棋盒子直称自己是小人,末将送她的那一套早就被拢进库房如今看也不看了。”陆云起晓得女皇话里有话,顺着她的意思往下头说,给庭悦解了个围。
“瞧瞧,他二人在西边大营里不知羞便算了,在京里头还堂而皇之得很,竖子小儿,朕看着都臊。”女皇畅笑两声,举着杯对底下的戏谑了两句他们夫妇二人。
一直在暗示儿子偷偷打量今日赴宴的各家姑娘如何的魏国公夫人林氏突然道了一句:“王爷王妃鹣鲽情深,天家夫妇举案齐眉,便是底下臣民的垂范,陛下也能早享四世同堂不是?”
女皇举着杯不置可否,探寻地望向庭悦,道:“行止还小呢,且由着云起纵她两年吧。”
庭悦的面红了红,行礼道:“孙媳明白,不会辜负陛下期望的。”
她在祝良侍面前嘤嘤嘤说自己想要小孩但一直怀不上的事女皇八成晓得了,这才会在恭王妃面前提起过叫柯太医给庭悦诊脉,结果柯太医开的药她一口没喝,陛下就算不知道她在算日子避孕,也能猜出来她对子嗣这件事根本没她嘴上说得那么想。
庭悦还小呢,她想发光发热好好上班就上,女皇也知道女子产育之后多少有段时间要缓,反正陆云起自己无所谓,他俩的子嗣说到底不过是袭爵,重要性比不过姓沈的皇宗,王府内闱事她才懒得管。
除夕这个日子对庭悦来说很重要,不仅是新年交替,这一日也是她和陆云起从搞暧昧转向谈恋爱的分水岭,陆云起一古代人没有恋爱纪念日和初吻纪念日的意识,那反正庭悦有的嘛,再加之她今日上了整妆,便算明早要去朝贺,不能辜负如此漂漂亮亮的自己呀!
陆云起对娇妻投怀送抱肆意讨欢向来持来者不拒的傲娇态度,两个人在延翠阁厮混了好阵子才迷迷瞪瞪地睡了,第二日卯正起来,庭悦揉着自己腰身感叹,得亏现在他俩都还年轻,等再过两年,还能不能在第二天要早起加班的情况下,熬夜整这么刺激的活。
了结朝贺后二人回府摆家祭,给清河郡主上了香,陆云起叫膳房做了两盘子虾炙,吃了轮就抱着老婆睡回笼觉去了。
新春年节,夫妇总算松快几日,陆云起还陪着庭悦在楼府宿了晚,她既已外嫁,按道理来说行止馆应该空彻留给下头的楼家子嗣,但俞氏说庭悦盛名在外,家里又不短院子,留着行止馆,给楼府添添光彩,也叫底下的孩子们晓得楼家最才的一个孩子住的院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任城公主出降的日子定在正月廿二,庭悦新年开工就三天两头的去盯公主嫁仪的排演,卫尉寺那边会借礼兵过来执仗,倒是头回和陆云起有了跨部门工作交接。他因为自己要作为宗亲执旗,来了两三趟。
陆云起底下那些光兵们看他如看神仙,庭悦也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操兵的样子,将军坐于马上挺胸昂首,鹰眸凌厉,即使只是执旗,身姿也铁骨骁勇,在略后一点位置骑马领仪的庭悦望着他的背,像是在望自己的整个人生。
她来这个世上多少年,就认识了他多少年。
任城公主既已为陛下义女,正式赐婚没多久后就住在了宫城,庭悦在小学给皇孙们授课,有了空闲就会去看看她陪着一起聊聊天。
沈慈有双明眸善睐,性子怯懦,眼睛便算不上妆也有些将泣不泣的模样,见到庭悦,胆怯地向她做了个礼:“请王妃大人安。”
庭悦微怔,连忙上前拢住,自己规矩地下身做了个全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臣女算个什么公主,王妃大人快起来吧。”沈慈有些慌乱地下手将庭悦扶起来,引着她在正位上坐了,自己下手奉了茶水,“这地方来往赏赐繁重,臣女父亲母亲怕是早在家数贺礼了,劳王妃大人费心,还记得臣女。”
她说话时声音带了七八分的委屈,极深地叹了口气。
庭悦放下茶盏轻轻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从身后的翠峰手上拿过另一份礼单,轻声道:“殿下不日将降,这是清河郡王府为公主姑姑新婚添的礼,礼轻情意重,东西已叫人放进殿下嫁妆虚抬的后十箱里头了。”
沈慈怔了怔,接过那礼单,放在桌上看了看,里头是用清河郡王府三间铺子的一年营收给她添的数百空本簿子,并着二三十套上佳的笔墨砚,庭悦在鸿胪寺收些各邦使者的私赠礼,也添了不少进去,再有的,就是些金银珍宝,珠花头面。
清河郡王府人少产业少,庭悦和陆云起花销也少,一年下来比一比还是有不少银子空余,再加上他俩搞古董行业,有些东西颇似买卖证券似的低价进保值,高价直接卖出的,多少赚了些。
“这里头的东西不过微臣与郡王爷一点子心意,算不得什么贵重,殿下且看最后一样吧。”庭悦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极小的药罐,轻轻奉送给沈慈。
沈慈指了指那礼单的最后一样,问道:“黄莲消火丹?”
庭悦摇了摇头,声音款款:“明面上自然是黄莲消火丹,殿下嫁妆箱子里头的那药罐是解药,能解的,是微臣赠您的这罐五毒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