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每天忙不忙,看陆云起忙不忙就能知道,难得开午膳沈弘兴来趟小学,就是想和自己俩儿子亲近亲近,项玄真简直就是低情商的高代表,他……他给沈弘兴给跪下了。
庭悦又傻了。
陆云起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卫尉寺,但去东宫随侍的日子肯定比庭悦多,一脸镇静地站在庭悦旁边搂着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掐她,这场面他已经见过多次了。
“自来美色误国,微臣跪恳殿下收拢沉心。”项玄真言辞恳切,一头华发稀稀落落的,能瞧见他有些秃的头顶。
沈弘兴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他扶起来,做出恳切的神情,道:“都是学生的不是,先生起来吧,学生受教了。”
沈弘宁也下手去扶,按道理来说事情到这也该结束了吧,咱收拾收拾吃完了饭还得上班呢,搞行为艺术也得有个度啊对不对。
但项玄真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他死活不肯起来,指节紧紧扣住地面,道:“殿下不答应微臣不去平康坊,微臣便不起来。”
……你这不是为难人嘛,就算是洁身自好如陆云起,他万一有公务要去平康坊办,庭悦也不会拦他,这还是她这么个著名河东狮的夫君,太子已过而立之年,后院莺莺燕燕不知道有多少,他为了朝堂权谋献身于某位女子都是很正常的嘛,这这这有什么好不去的。
再说了,徐二和庭悦分享的那三十多个人弹劾抢到花魁的同僚,也有份是项玄真写的啊!你自己玩得这么花还要来管别人,是不是也多少沾点什么。
沈弘宁都快憋不住要骂人了:“项老头你怎么当着孩子的面乌七八糟的什么都说,你饿不饿啊,你不饿本王都要饿死了,你你你别搞这个了你赶紧起来。”
项玄真估计是突然记起来他其实也做过沈弘宁的太傅,居然转头对着他也磕了个头,道:“恭王殿下乃龙嗣正脉,切莫将粗俗俚语毁伤之词挂在嘴边才是。”
庭悦本来想出声劝,想想又算了,她虽是郡王妃,但假设项玄真也跪着求她认错改错,实在是有点忤逆人伦,太子和恭王是天家血脉,她一个嫁过去的媳妇可不敢造次。
后面是沈弘宁实在受不了,拉着自己亲哥发表了一顿我俩知错了我俩好狂悖我俩不懂伦理我俩做皇子给我娘丢大脸了嘤嘤嘤,项先生您德才兼备清风傲骨我俩都特别崇拜您的,明日一定要和太史令夸赞一下您直言冒谏,是我朝难能可贵的肱股之臣之类的言论,又派人赏了他好些琉璃蜡脂才算完。
然后项玄真当着众人的面洒了好些泪,这才摇摇晃晃地起来跪安了。
太子难得来一趟内学,却当着弟弟和侄媳妇乃至儿子甚至是儿子侍读的面被项玄真弄了好大一个没脸。他席间一直憋着气,忍着满肚子的火勉强对俩儿子做出和颜悦色的神态,问问平舟近来身子有没有觉得强健一点,再问问平秋最近学下来感觉如何之类。
沈弘宁脸皮厚得刀枪不入,他谏任他谏,清风拂山岗;他作任他作,明月照大江。方才他那番话言辞恳切说得庭悦都以为他脑子不对劲,结果项玄真一走,他立刻抹抹嘴巴坐下开吃。
他拉着那两位小侍读坐在自己身边,使劲给他们夹菜,谆谆教诲道:“你们今天这样就配合得很好知道伐,先生进来了就装一下,弄完了咱背地里继续玩,你们太没本事了,本王开蒙第一天就受不了,下午就逃学,我跟你们讲讲这个逃学啊……”
然后他就细节描述了发烧的症状与肚子疼症状之间的区别,如果要发烧最好前一天假装自己很用功,在书房点一晚上的灯;如果要装肚子疼就问尚食局去讨玉露团,第二天就说玉露团太凉了拉裤兜子了。
“这有什么难的嘛!本王那时候为啥能顺利逃学,就是因为我侍读,你们知道我侍读是谁吧,就是卢国公家闺女程越桃的三哥!不过他十四岁就跟着他大哥二哥去边疆了,唉,别看程允恭面貌慈,其实心狠得厉害……你都不知道程处泽这个人有多好玩,今天他带我逃课明天我带他逃课的……诶呦喂,这才是好侍读好兄弟嘛!”
然后他还分享了当年程处泽瞎编自家妹妹程越桃重病不起,死之前就想见见沈弘宁这个二皇子的理由用来逃课,然后他们俩哄着越桃一起去西市赛狗的青春故事。
一顿饭立马变成了沈弘宁逃课经验分享会,庭悦听得声声入耳颇为受教,沈弘兴居然也没拦着,随便他瞎侃,最后还是陆云起这个小时候比较好学的乖孩子出了声:“你随便教点差不多了,人家只是年纪小,又不是不懂,点一下就通了。”
嗷,也对,当年陆云起住在卢国公府学艺,不也是被沈弘宁这个人一点就通的跟着一起逃课了。
沈弘兴板着个脸,对底下的俩儿子道:“少听你们二叔瞎说,他打小日日被你们皇奶奶骂,先生生气骂人都是虚的,你们是本宫的儿子,自要为皇奶奶解忧的,不能叫她烦心,可晓得了?”
两个皇孙应声表示自己晓得了。
沈弘宁根本没在乎他哥在说啥,还在追忆往昔,看着在边上认认真真和陆云起分同一块兔兔肉的庭悦,他拍了下大腿:“本王读书的时候运道不好啊,就一个侍读肯帮我,后边还没出师他就被他爹赶外头去了,你们运气多好,楼先生是你们嫂嫂,她肯定是向着你们的啊!”
庭悦大受震撼,表示我虽然是向着你们的,可是我想多帮帮你们就要被弹劾,只能说是尽心尽力给你们逃课摸鱼做僚机,难度再大一点的真不成,脑袋被人弹掉了都不晓得。
沈弘兴在边上笑了下:“你如今是入宗谱的郡王妃,谁敢真弹劾你,不过是晓得你刚入仕就比得过那些在官场上熬了二十来年的人,晓得你不懂,给你来几个下马威罢了。”
庭悦有些紧张地回复:“左右是侄媳太年轻,总会束手束脚的不大好意思,说起来皇孙侍读们还是孩子,这么瞧着实在是心疼得很。”
接下来是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只能编入正文的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故事是一场不受任何人控制的朝堂权谋,暗线明线都在铺开,阳谋里混着阴谋。
很多读者伙伴或许已经发现这个故事的地理信息、官员制度等等,基本都参考了唐代,但毕竟身为作者本人,学艺不精,在整个框架上无法做到与唐朝完全重合,所以这里介绍一下这个故事的世界观趴(用来解答一下后面大家可能会出现的疑问。)
1、爵位:亲王、郡王、国公、国候、国伯等等都是爵位,随着历史的发展,隋唐以后的爵位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值钱。这个故事里,包括常大雅、虞伯正、项玄真这批官员,他们身上都有爵位的(高官身上有个爵位很正常,一个官元在皇帝面前得不得脸,看实职就行了)。而且很多功臣致仕或者去世以后,皇帝本着恩赏也会给他们进一个爵位,但这个爵位就相当于一个美号,传不下去。爵位只有能够传给后世才值钱。爵位被撤以后,住的府邸都有可能直接被朝廷回收的。
2、勋功。按照战功来给武将或者文臣定的食饷,上柱国、柱国、骁都尉这种的就是勋功,这个更能代表一个臣子的功绩。勋功很多时候比爵位值钱,而且有些勋功也是可以世袭的,比如故事里头说过俞氏的父亲就是世袭的云骑尉。如果父亲有高等级勋功,那么子嗣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在军中谋个官职,不用走武科考或者察举,一般叫作“勋补”。
3、散官。朝散大夫、太中大夫、忠武将军等都属于此类,这个才是真正定官员品级的。比如说悦悦,她现在是鸿胪寺少卿,但她拿的工资是根据太中大夫这个散官的品级来的。鸿胪寺只会根据他们的职位贴些钱,所以那群数学不好的同僚才会乱拿工资都不知道,因为真没几块。还有,散官品级不是只有入仕的朝臣可以拿,如果皇帝很喜欢一个宗亲子侄,那这个小孩一生下来就能吃朝散大夫的食饷也是有的。另外,如果一个官员的散官到了正三品以上,那么这个官员的地位就算非常高了:与皇室亲王见面,可不下辇轿,平时见面互相做礼(初唐是这个规矩,到了中唐后就改了,皇亲更大。)。
4、职官。鸿胪寺少卿、大理寺正、户部尚书等等,应该很好意会。如果父辈在朝堂上有实职(并且官比较大),那么子嗣不走科举不走察举,父亲直接给儿子谋个小官也是可以的,这种一般叫作“荫补”。
5、最后解释一下陆云起的地位为什么这么高,第一,他很会打仗,打龟兹总共五场大仗,最重要的三场全是他打下来的,而且他那种闪电战打法四两拨千斤,少量兵马就把人团灭了,给国库省了一大堆的预算(这个打法女皇年轻时也经常用,很吃天赋和身体素质);第二,皇室人太少,他是为数不多的皇宗。股肱之臣封个异姓郡王亲王很常见(参考唐代),这个故事里头的卢国公、任国公等等官员,致仕或者去世后弄个王爷给他们算是约定俗成了,因为他们的郡王亲王的爵位传不下去,所以只提他们子嗣可以袭下来的国公。陆云起是皇宗,郡王爵位承得下去,所以很值钱啊!
以上内容一本正经,但我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其实就是给大家乐呵乐呵的(看霁荷写东西也就图一乐),很希望大家看得开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