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就把他给锤了，你懂个什么。
应先生年轻时就能教出来应家两位进士，在交州教出来她四明楼行止，她俩姐姐能中童试，俩亲哥读书也大有前途，哪个不是承了他的恩泽。
他桃李春风，别的秀才举人那更不必说，现今江南道那块多少学子慕名而来到四明应家家塾求学，应先生主业钓鱼副业搞教育，束脩钱都不知道赚了多少了。
庭悦只是挠着头感叹当年在太学怎么没发现虞伯正居然是这么烦人的角色，后来她想通了，太学一个教室起码坐了百十来个人，虞伯正再烦，分到每个学生脑袋上也就那么一点，她位置又坐得远，上课没听清他在讲啥都正常。
再加上庭悦做学生时基础底子名声样样都好，虞伯正愿意喜欢她放纵她也太正常了。
她太感激应先生了，出了社会才知道老师的好这句话是真的，阿弥陀佛，有机会回四明，她一定要好好地给他磕个头。
只是那俩皇孙这么教庭悦肯定觉得不行啊，恭王为了庆贺自己的侄子开蒙，给沈平舟和沈平秋各送了一只银角蛐蛐儿当贺礼，那俩孩子和彼此侍读都觉得新鲜，庭悦小时候是养过这玩意的，还自己拔了草教他们蛐蛐儿要怎么逗。
沈弘宁一直以为庭悦读书这么好，肯定每天窝在家里大门不迈地苦学，看到她找斗蛐草信手拈来，说起养蛐蛐头头是道，惊了：“原来侄媳妇儿您也是位性情中人啊！失敬失敬！”
庭悦挑唇微笑：“您侄媳妇那可真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全才，二叔我说的对吧！”
沈弘宁摆出一个二叔的架子，根本没蓄须还要捋一捋，道：“那肯定，咱这叫有其叔必有其侄媳妇嘛！”
几个人正插科打诨说得开心，皇孙们并着两位侍读都在笑，结果外头就传了一声轻咳，崇文馆的馆主项玄真进来了。
项玄真年已花甲，是女皇当年指派给太子殿下的先生之一，他嫡亲孙子项则白方五岁，是二皇孙沈平舟的侍读。
项则白看见自己爷爷来了，立刻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噤了声，项玄真对着自家孙子又重重地咳了一下，项则白这才会意，突然下身直直地跪在沈平舟面前，像是排演过多次，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请二皇孙莫要耽于玩乐。”
旁边那位胡国公许家送过来的侍读许松陌看见项则白给沈平舟跪下了，他也给沈平秋跪下了，他年纪比沈平秋还小个半月，说“业精于勤荒于嬉”的时候叽叽咕咕的根本说不清楚。
庭悦傻了。
这这这刚才那俩小哥儿还和大家笑得这么开心呢！看见他爷爷突然川剧变脸搞起这玩意来了？
不是，大家都是同班同学，老师来了一起打掩护才是真兄弟，你们这么干算什么？
哦，她明白了，皇家侍读大多是从小就跟着某位皇室子嗣长大，除了陪侍左右之外，也有为皇室子弟谏言的职责。
不是，那俩孩子年纪又没多大，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耽于玩乐这种破话别说意思了，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儒生自己瞎教就算了，怎么还莫名其妙地让那些小孩去搞行为艺术啊！
庭悦满脸疑惑地去看沈弘宁。
沈弘宁显然是有经验，十分顺口地给那些孩子们找台阶：“平舟、平秋知道不该玩了，快快快，你俩说一声你们知道不该玩就成了，跪着多难受啊，赶紧起来。”
沈平舟沈平秋两个孩子也是懵懵懂懂，看到二叔沈弘宁的示意，有样学样地说了句知道自己错了，那俩跪着的孩子才起来。
项玄真头发已经全白了，对着俩皇孙做了个礼，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皇孙小殿下与微臣共勉之。”
庭悦受不了这个，真受不了这个，整个教室充满着一股又尴尬又中二的味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孩子们凑一起这么教，这么教小孩简直是毁灭天性啊。
你对着小孩子凶巴巴直接输出不对等的硬知识那最多是影响他们科学且正常的学习进度，把侍读搞成那样子……这不是搞人心态吗。
庭悦意识到这些儒生肯定多少有点毛病是在后面，项玄真要给几个孩子做算学启蒙，庭悦就捧着鸿胪寺的文书在外间比对草拟礼单，眼见着将要传膳，她正想问旁边的沈弘宁今日尚食局送了啥好吃的来，忽见到外头有人跨槛而入，太子来了。
庭悦连忙起身做礼，道：“太子殿下。”
沈弘兴摆摆手说无妨：“晓得侄媳今日在小学授课，本宫就把你夫君也叫来了。”
庭悦往沈弘兴后头一瞟，却见宫苑外一处熟悉的身影，陆云起正抱着臂在宫苑外处看花，她面上一红，轻声道：“晚间回府也是日日都见的，殿下好费心。”
沈弘兴挥手叫陆云起进来，正好沈弘宁也在，就唤内侍和里头的两位皇孙说一声，一家人吃餐便饭，便有侍女闻声后在小学偏厅摆了桌。
项玄真领着两位皇孙出来的时候，沈弘兴连忙起身做礼，规整道了一句：“先生。”
项玄真回礼迅速，也做了个拱手，身后的皇孙和侍读们对着太子做了个礼，沈弘兴正想问问那两位侍读要不要同他们一道吃个饭，项玄真突然开口问：“太子殿下可是近来常去平康坊悠游？”
……这还当着小孩子的面呢！说平康坊干什么啊我的妈，庭悦恨不得冲上去把前边那四个小孩的耳朵全给捂住，再说了人太子殿下闲着没事干去趟平康坊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满朝文武有几个没去过的。
庭悦和陆云起都去过了！上个月有人分别约他俩喝花酒，她想着总该见识见识，夫妻俩就一起去了两趟，其实只要自己意志坚定，那地方香风缭绕丝竹靡靡挺适合开party的。
沈弘兴显然脸上一凝，面庞当场黑了下来，声音也不似方才那么活络了，咬牙道：“是。”
沈弘宁一脸不耐烦：“项老头您能不能少说两句，咱这还要吃饭呢，您想吃就过来吃一口，您不想吃就到书馆去和同僚吃，咱们这一家人难得凑个小团圆您别败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