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一百五十一章:郎君
    好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被这么试就能揭老底的话那庭悦真是白活了,她面色如常,只轻声道:“奴仿佛在契丹的集市上见过这玩意儿,不过不晓得叫什么。”

    虽语气平静,手却已经往袖中的弩箭伸去,自己并非嗜血之人,可若局势不对,被他警觉,她必要杀了他,绝不可能让家国筹谋毁在自己手里。

    “嗷,我还以为莽纷姑娘走南闯北的,见过这玩意呢。”屠须将陶埙丢给她,“我几年前去过一趟中原,这玩意是长安的老书生教我的,在龟兹都没人会这个,你吹两下我听听。”

    不是龟兹没人会这个,你放中原也没几个读书人会这玩意,真是个傻孩子啊。

    假装一样东西自己会其实不会挺难,假装一样东西自己不会其实会反倒简单。

    应先生讲究人与各种风流雅物之间的机缘,庭悦跟着他那是画画下棋吟诵古琴洞箫钓鱼算数陶埙等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全学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悦姑娘其他平平,却是棋布错峙,高人一着的人物。

    翻译成人话就是:悦姑娘除了下棋好其他啥也不行。

    让一个三脚猫来假装自己不会吹陶埙确实容易许多,毕竟她本来就不咋会。轻轻将埙口拿至嘴边,故意偏了些脑袋,用劲吹了一下,果不其然,埙内只发出两声漏气似的呼声。

    庭悦像是被自己傻到了,学着契丹姑娘的语气失笑摇头:“这东西怎么到奴手里就没声了?”

    屠须大约是被庭悦糊弄过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东西自然也要行家教过才行,怎样,我方才吹得如何。”

    很会拍马屁的庭悦连连点头,娇羞道:“奴觉得好听。”

    “可惜莽纷姑娘已经有情郎了,否则倒可仔细教你。”屠须上下将庭悦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庭悦身上披的那件陆云起给的斗篷上。

    庭悦不由得愣住,轻轻拉了斗篷一下:“什么情郎?”

    他们这回来于阗,要带马带搭帐子的物料,在衣裳上很是精简,因着陆云起这件斗篷大小和姑娘穿的也差不多,颜色又清淡,几个元帅也同意,她才带了这件来。

    西边的昼夜温差大,夜里还是冷,枕衾不够,夜里入眠,她还会用这件斗篷垫垫。

    屠须云淡风轻:“情郎天高地远,就以贴身衣物相赠,他应当很珍爱莽纷姑娘吧。”

    她怔住了半晌,双颊映了滚烫,却还是摇摇头:“不,奴也不晓得,照你这么说,奴就是有情郎的……吧?”

    她自知爱太深成执念,面上十分心里三分这样欢喜就够了,心中砌起铜墙,要做到既有些欢喜他,他走掉了也无妨才对,释然地笑了笑,正欲与他分辩几句,就听得洪玉将母马牵出的哒哒声:“这位公子,都弄好了,你给了钱就走吧。”

    屠须意味深长地看了庭悦一眼,将四十五个铜元子装在小袋丢给她,兀自牵着马走了。

    洪玉轻轻拉了一下她,小声道:“大人,卑职瞧过了,那位叫屠须的给的马不像是家中养着的母马,反倒像是刚在马商里头买来的,蹄铁还是新的。”

    庭悦点点头:“他非于阗人,应当是从龟兹城过来的。”

    “啊?”洪玉惊叫一声,“他来做什么?”

    “来抓我们。”庭悦仰头看天,也不晓得屠须到底有没有对他们起了疑心。

    一个看外貌就晓得定然是外邦人的龟兹男子,却能将陶埙吹得极好,这可不是普通龟兹富户贵族能教养出来的子弟,应当是……王室。

    庭悦是越知危险越沉着冷静的脾性,轻轻拍了一下洪玉的手:“别怕,先去告诉石松,咱这儿的草场的草料赶紧叫马儿吃完,过两日立刻换地方搬了。”

    如果立刻搬走,反倒显得他们做贼心虚了。

    洪玉应了一声。

    只是直到他们搬走换了个地方搭帐,庭悦都未曾见过屠须。

    某日夜深时庭悦回了自己的帐子,这回他们只搭了两个小帐,石松和令几位男子住一顶大些的,庭悦和洪玉住了个更小些的,她与洪玉睡的草塌在帐子的两边,用帘子遮挡全貌,中间摆张长桌,平日里众人用饭都在那儿。

    洪玉略略睡熟,庭悦还在外头看星星,磨磨蹭蹭地往里头走,卸开外裳,忽然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庭悦差点惊叫出声,却被后头的人立时捂住了嘴,她咬牙掉转过身子,正对上陆云起那张轩然昂藏的脸。

    他用劲把她拥住,庭悦也没准备挣脱,将脑袋往他肩处埋了埋。他既来找她,应当是他领的八万精兵业已行进完毕,就等元帅发令了。

    领军将军擅自出来可是大罪,庭悦晃过神,狠推了他一把小声道:“你快走。”

    “无妨,段将军那边还未到疏勒,彭小弟在帮陆某忙看着,就私心想来看看你。”陆云起也怕动静太大惊扰别人,说话声比庭悦还小,像是在说唇语,“想你了。”

    庭悦瞪了他一眼,声音轻轻:“我晓得,只是你该走了。”

    陆云起知道利害,只是轻轻地又拥了一下他,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庭悦将他送上马,在马下与他十指相扣,仰头轻声道:“你莫要为了你我这点私情再过来,你……你要是再来,等事情完了,我叫耶律大人第一个打你军棍。”

    陆云起深觉自己偷偷潜下来只抱了下就被她赶走实在是有些好笑,戏谑道:“他那人我还不晓得,到时候叫你执棍,你舍得?”

    “陆云起,你别欺人太甚了。”她哼了一声,将手松开,“快走吧。”

    他们仿佛一直都在告别,一程又一程的风景,似乎结局永远是她瞧着他的背影。

    她晓得他是个怎样的脾气,家国天下大义,重于儿女私情。方才她一赶人他就打马回去,就晓得他其实刚开始想的就是来瞧瞧自己然后立刻走的。

    庭悦自认资薄才浅,比不得他将挡千军的本事,只是……只是就这一点点的破格,反倒让她害怕,怕自己吃过了甜就忘了后面的苦,怕自己像是茕然的旅人深陷泥沼,不愿去攀抓藤蔓把自己救上来。

    一想到陆云起她就觉着自己伤春悲秋地有些过分,喟叹两句果真还是没有经历过恋爱,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么会这么容易自乱阵脚,不自觉地摇头笑了两下。

    “莽纷姑娘可好啊。”身后悠悠地传来屠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