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微楞,仿佛理解了一点他的脑回路,心叹果真是军事天才,思维跳脱得比自己还奇怪,本着调戏男人不犯法的原则,她腾出手去摸他的脸:“陆云起,为何徐二与我相好你就不醋了,可是你觉得自己争不过他?”
陆云起嘁了一声,把她拥得更紧:“陆某怎会争不过他,现今你好端端的是在谁怀里?”
……这人有时候还挺霸总的。
庭悦刚想开口夸夸他,陆云起忽然很惆怅地抬头望了望不停在下的雪:“你与徐二若真能成事,也是一桩好亲,陆某又非三岁稚儿,这世间不是欢喜谁就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我虽武将,这点情爱上的道理却还是懂的。”
……她收回说他霸总的那句话。
是呀,这世间不是欢喜谁就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他都这么想,自己又何必太执着呢。
庭悦伸手去接外头的雪片,手炉捂了许久也有些凉了,陆云起轻轻拥住她,撑起伞领着她往他住的房里走:“还未到子时,我叫东树使唤伙夫给你弄碗热热的汤来,你喝完了,陆某再把你送回去。”
庭悦轻轻点头,靴子踩在雪地,发出咯吱声响,她思绪由纷乱变得清晰,世间男女相好,大多开头就没想过结局,轰轰烈烈地开始,又无声无息地结束,也许自己和陆云起大约也逃不过如此,何必执妄过深,徒增烦恼呢。
大雪下了三日总算停了,雪霁时晨光熹微,庭悦还在被窝里赖着,自己的小隔间的门就被人轻轻敲了敲,陆云起声如洪钟,语气颇像催人早读的班主任:“楼大人快起来吧,今日可练武了。”
“陆云起,你能不能进来帮我披一下甲。”庭悦自知后头要去于阗,多学点防身总比不学好,飞快地换好褐衣下榻,戴甲时在门后闷闷地跟他撒了个娇。
陆云起又敲了一下门:“不要,你自己穿,快些吧,幸好你非龟兹人,真打起来这么磨磨蹭蹭的早被陆某给捅穿了。”
庭悦在心中默念:不生气呀不生气,气死我来他如意。她仔细将锁子甲穿好,将头盔托在臂间,轻轻地将门打开。
陆云起接过东树递过来的一个小食盒,兀自与她坐了,两个人就着冷茶各自吃了碗糙米粥,就和陆云起一起往校场走。
后面的两三月,只要不下雨雪,陆云起都会准时地叩门催她下塌,等她在里头换好锁子甲再开门,就着他带来的食盒将早餐吃了,然后一起去做个早训。
若是陆云起当日要去训兵,或是庭悦被叫去做文书,午膳夜饭就会分开吃,等天色渐晚,他再催着庭悦射完五筒的箭镞再休息。
果真自律使人进步,自己上辈子要是碰上这么个对象估计连少年班都考得进。
“陆将军还真是奇怪,要你抱时你不肯,要你帮忙披甲也不肯,亲人家的时候倒是不脸红,一下又一下的。”她这回手上没刀也没弓,被陆云起抓着学空手擒拿,刚摆出个架势就被陆云起从后头啄了下面颊,想往后踩他一脚,被他躲开了。
陆云起显然脸皮够厚,大言不惭道:“这怎可同日而语,若是你万事平安,不去于阗做那冒险的活计,莫说帮你戴盔披甲,就是把东西嚼烂了再喂给你陆某也会做的。”
“噫,好恶心,我不要。”庭悦哕了一声,摇摇头,被陆云起给按住:“站稳些。”
他就是有病!庭悦指天对地地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算了,大女子不跟小男子计较。
西边大雪一封就有四五月,光从谈恋爱这个角度,这时长都够一对小情侣热恋再分手的了,然庭悦和陆云起的感情蒸蒸日上,他现在都不叫她什么“楼大人”“楼小官人”“楼三姑娘”之类非常正经的称呼,改叫“悦儿”。
他每天“悦儿”长“悦儿”短的,私底下叫叫就算了,有回在元帅帐子内她和两位元帅还有石将军等几位同僚研究姜卓送来的于阗城地图,正商量着先在哪里贴假檄更合适,陆云起训完兵回来,头一句就是:“悦儿,今日伙夫那儿有只你喜欢的兔兔,你是今夜吃还是明日吃。”
她臊得当场就想钻到桌底下这辈子再也不出来。
“听者有份,炖个兔子汤咱们都喝一碗,陆将军顶会藏私的,这回可被抓住尾巴了。”沈弘基意味深长地看向陆云起,复转头对着庭悦微笑,“只是不晓得‘悦儿’肯不肯呢。”
她悻悻地点头:“郡王爷说笑,什么肯不肯的,王爷既想喝兔子汤,那就喝兔子汤吧。”
陆云起倒是安之若素:“这么多人,怕是一只兔子不够分的,末将再使唤人叫伙夫再剁一只?”
“无妨,酒倾江海里,可赠天下人,诸位尝尝即可。”沈弘基这话大气磅礴,却又体贴,“陆将军也别忙活了,休息会卸了甲就陪我等看看图吧。”
陆云起嗯了一声,他与庭悦之间的那点关系向来是不避讳同僚的。
我朝民风如此,男子与女子同朝为官,不闹出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才算奇怪,当年胡大人和同科同僚的那些官员基本都有些风流事传出,像庭悦这种到了军帐这么多男子汇集的地方还只和陆云起有些亲近举动,已属于洁身自好的那一批了。
自然了,所有人都没把这点事当成两个人以后要成婚来看,当年胡大人与工部的王老大人之间甚至还有过海誓山盟,在栈宿完了依旧是我回我家找面首,你回你家找夫人的。
沈弘基眼睛微眯,几个人又重新凑过去看图。
眼见着再过个旬半日子,山道的积雪消融,庭悦就要扮做契丹卖马女商领队入于阗,跟着同去的除了预备军前锋石松,还有的是娘子军里头驯马顶好的姑娘洪玉,并着耶律平亲选的几个模样颇似契丹人兵士。
他还特意让人给他们几个做了契丹前往龟兹的文契,庭悦化名莽纷,借的是契丹某商户姑娘的名字,最惨的还是那些一起去的男子,契丹人大多游牧,头发都是剃得半秃的,不是清代的那种前面秃后面长的,是那种旁边长发中间剃光的头型。
那日几个同去的兵士剃了头出来,在外边换好契丹姑娘衣裳的庭悦和洪玉一个没憋住,两个人一起捂着嘴偷笑。
石松也觉得这个发型实在太丑了点,男子胸中宽宏,再加上偷偷摸摸的搞破坏总比直接上战场安全而且来钱多,互相之间都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丑兮兮的,全都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