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普通兵士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服从。一个光兵蛋子,没必要知道哪边是高山,哪边是平原,哪边有浅水,哪边有深渊,更不需要知道怎么排兵布阵,用哪个物什好使,甚至都不需要你有多少家国意识,听话最重要。
庭悦经常被徐锦生叫去帮忙写账,耶律平对此颇有微词:楼行止是我的长史不是你的长史,干嘛老把她叫过去。
徐锦生理直气壮:你又不是只有一个长史,另外还有俩呢,你难道要她一个姑娘家给你端饭端水吗,他俩有行止姑娘字写的好看吗,要不是你字写的太烂,我都想叫你过来给我写账。
他一个文官长得比耶律平这个武夫还要彪悍,说起话跟自己才是元帅似的,若非耶律平知道他就这么个脾气,俩人打起来都不意外。
军中粮草多为小米干饼,猪羊鸡鸭也有,但不多,若想要开荤,最好自己去猎。
许知年排了个表,各军前锋轮流领队,往凤凰城的高山而去,猎些野味回来,我朝各地商户,也会源源不断地往凤凰城送些腊肉腊鱼等荤腥。
像陆云起这种总管将军,自然不必去打猎。倒过了各路大军带粮银汇集至凤凰城那些天,徐锦生把东西清点完毕就不怎么像开始那么缺人干活,又把庭悦丢回了耶律平的帐子,每天陪着元帅将军们看地图。
某日轮到彭祖道带兵进山打猎,特意过来问庭悦愿不愿意一起去。
耶律平和许知年看庭悦就像看后进晚辈,表示在战场上砍人的第一步就是要会打猎,对此格外支持。
陆云起不知道怎么想的,出发前对她说:“陆某想吃楼大人猎的野鹿肉。”
庭悦眼睛一闭:“猎不到怎么办?”
陆云起眼波流转,沉吟道:“那兔子汤也行。”
“猎不到。”庭悦哼了一声,给自己箭筒里面塞箭镞,将匕首合上皮套挂在腰间。
“那就吃山鸡吧,山鸡你总猎得到的。”陆云起替她理锁子甲,“大眼小眼说你在围场还猎过野猪呢。”
庭悦悻悻:“那围场里头的牲畜毕竟是散养的,我尽力吧。”
凤凰城的山挺高,这些年大多兵士们还是驻守在嘉峪关下,来这么北的城池的确然不多,是以山中倒也有些野东西,庭悦找了个有生物活动迹象的地方和彭祖道一起蹲着,两个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一待就是大半天。
彭祖道在想什么庭悦不知道,但她在想的是好久没吃兔子肉啦兔兔赶紧来吧,骨头炖汤,肉肉放篝火里烤一烤,兔头她有点怕怕的,给陆云起吃,兔皮扒下来找人给自己做个围脖,心里盘算得非常美妙,不由得小声嘀咕了句:“二姐姐兔兔大王保佑,保佑我今日猎到兔兔。”
彭祖道在旁边哭笑不得:“楼大人,咱们在蹲的是头野山羊,那大脚印怎么可能是兔兔的。”
庭悦尴尬地汗毛都要立起来,这么嗲的话自己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还嘴巴漏风给说出来了。
彭祖道一脸苦大仇深,叹了口气:“楼大人这话应该给陆小爷说,他吃这套。”
什么东西啊!他吃个鬼啊他吃这套,庭悦灵光乍现,忽然记起来那天在交州她睡得迷迷糊糊要陆云起抱他还不肯的画面,脸涨得比柿子还要红,挥挥手示意他咱俩安静些试图缓解尴尬。
大约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有野山羊走过的簌簌声,二人屏气凝神,等它完完全全进入视线,挽弓射箭,彭祖道用麻绳将其绑好,叫下头的兵士们把它带下去,回头看庭悦:“我瞧山挺高的,登到半山腰远眺估计就能勉强望见碎叶城里头的情形,楼大人要不要同去?”
左右她今天打猎的绩效考评已经完成,虽碎叶城大概情形耶律平给自己科普过,但耳闻不如亲见,看看也好的。
凤凰城的山林并不茂密,黄土飞扬,走两步总觉得纷纷扬扬的沙土想往自己眼睛里钻。
所幸她系统训练过一阵子,紧紧跟着前面的人不撒手,行至半山腰处往下头眺望,碎叶城与凤凰城相隔的大土沟,上头有宽大的木板桥。
碎叶城的城墙比凤凰城的矮上些许,似乎连瓮城都没做,若是强攻,倒又少了些阻碍。
庭悦正和彭祖道摸着下巴分析,忽见有个黑影从打马从碎叶城出来,行至凤凰城下,不停地挥舞手里的长槊,隔得远看不清楚,他应当嘴巴里面在说些什么,不然光在马上摇长槊看上去有些未免有些傻。
见此场景,彭祖道不由得愣住,问:“他在做些什么?”
庭悦沉思:“他会不会看了西市那些酸腐文人写的列传,在叫阵呢。”
彭祖道说话斩钉截铁:“不可能,哪有那么傻的人。”
庭悦不置可否,又仔细地往碎叶城的方向看,城墙将城内风光挡住些许,行人似乎很少,等了半刻钟才见有个小黑点在城内移动。
他俩在山上席地而坐,那位舞着长槊的黑影子仰头对着城墙上头的兵士,兵士倒是不为所动,他在凤凰城下似乎叫阵许久,见真的没人肯搭理他,这才打马又回去了。
庭悦和彭祖道慢慢地下山往回,因着他还要列队,庭悦就将绑好的羊随便一捆,自己先回校场营地了。
将羊交给火头军,庭悦回营帐,还没卸甲,就看见耶律平和许知年并着陆云起和南安郡王两位总管还有几位长史正围着地图说笑,南安郡王见她来了,问道:“楼官人今日可有所收获啊?”
庭悦低身向他们行礼,缓声道:“和彭小将军一起猎得一头野山羊,他还要整队,卑职就先来了,方才在山上见有人在城门下叫阵致师,可是何许人?”
“龟兹老将敏罕感。”耶律平此次能做元帅,与其说因为他军事能力强,倒不如说因为契丹离龟兹本就不远,两地甚至常有贸易往来,对这一块熟悉地很。
陆云起点了点头:“他今日叫阵不得,明日还会再来,我方若总是按兵不动,刚开始义愤填膺的自然士气充足,末将就是担心时日久了,双方将士以为是我们自己怕了,反倒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许知年表示赞同:“左右今日是第一天,先瞧瞧他明日是否还会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