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先生这个老家伙，避世避了一辈子，当官在他那边估计还没有钓鱼有意思。
应福见庭悦看得入迷，补充道：“二叔父说一定要特特意意给你钓一筐鱼来，可惜四明的鱼送到京城肯定都臭了，所以他就画了一幅，二叔母做了几块腊鱼，我叫人拿去你们家膳房给你蒸了，你晚上记得多吃点。”
庭悦点头如捣蒜，叫金芽把画收起来，拉着应福的手嘿嘿一笑：“你可别和我装！我已经晓得你和闻人公子定婚约的事情了！”
应福的脸唰得一红，伸手去捂住庭悦的嘴：“这这这有什么好说的！”
庭悦不说话，抱着她的手臂往她肩膀上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做出乞求的小表情。
应福眼睛一闭，咬咬牙：“诶呀，不就我们都在四明老家丁忧，四明的学子晓得二叔父的名声，就过来我们家求学，闻人哥哥是四明余县人，就……”
闻人这个姓氏极其少见，在四明余县也只有一支，不是很出名，属于江南一带比较常见的那种书香小门第。
“就什么？”庭悦忽然明白了程越桃盯着她和陆云起乱磕的快乐。
应福脸虽红，却笑眯眯的：“自然是他说他喜欢我呀！他说我脾气好本事大，还经常带我出去玩呢，悦妹妹，你是不是还没有回过四明啊？”
“唔……是没有回去过，没法子，父亲太忙了。”庭悦努力思索，确实，她只晓得她老家在四明，听父亲说过一大堆四明的故事，却真的从没有去过。
应福轻轻推了她一把，眼睛滴溜溜地转，从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拿过来一个酒坛子：“你很该去一趟四明的！你瞧，这是慈县的杨梅泡作的杨梅酒，我和闻人哥哥在亲自采来浸的，特特给你带了一坛，你闻闻，诶呀，金芽，快给你家姑娘拿双筷子来！”
庭悦接过筷子，从坛子里头夹出颗被酒渍得饱胀的杨梅，往嘴里一丢：“唔！”
应福嘿嘿一笑，继续往身后的小丫头那边拿东西：“是不是香得很，闻人哥哥说这坛子的杨梅个头最大，说了要送好友，就要送最好的，还有呢还有呢，这是闻人哥哥自家做的豆酥糖，你尝尝。”
她打开纸包，豆酥糖像一块干干的糕点，纹理分明，上头撒着豆粉，庭悦没吃过这个，伸手略略捞了一块：“好吃！甜腻得很！”
应福一向很受用庭悦的夸奖，继续给她送东西：“这是闻人哥哥家在诸暨的水庄子里头的河蚌产的珠子，闻人哥哥说送礼要心诚，这几颗是我自己掰开来的！”
庭悦连忙凑过去瞧，却见一个小盒子里头藏着一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珍珠，继续夸：“这真是你自己采的珠子，可太厉害了！”
应福昂着小脑袋，骄傲道：“我就说你很该去一趟四明的！一个四明人怎么能不去四明呢！你吃过海里的鱼吗，我家在海边有个庄子，一到八月开海，闻人哥哥就和我一起去庄子里头玩，抓来的梭子蟹清蒸了吃，黄鱼香煎放在面上，没有比这个更香的了！可惜呀，你都不来四明，闻人哥哥说你要是来了，肯定能和我玩的很开心！”
应福“闻人哥哥”这个，“闻人哥哥”那个说的没完没了，说到他俩夜里提着灯笼去看溪水边看有没有小河蟹，闻人哥哥怕她摔跤一直牵着她时，应福的脸由普通的红变成深透的红：“悦妹妹，你有没有喜欢的儿郎，你很该喜欢一个的！”
听得一脸姨母笑的庭悦又被应福打的一个措手不及，干咳一声：“现如今倒真没有，不过后头，谁晓得呢？对了，你定了婚事，怀哥哥还没有吧？”
应福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恨恨道：“你当初把那个玉坠儿原物奉还，我哥哥伤心了好一场，你别和我说你突然良心发现你又喜欢上他了？”
庭悦大骇，连忙摆手说不是：“我不过想着你已经定亲，怀哥哥应该也快了。”
“哪儿呢，男子二十岁加冠，我爹想着若是可以，最好能让三伯父在京城里头给他说一门亲事，等他下回考了秀才后再迎进门。我几个姐姐都嫁的远，我爹觉得嫁给闻人哥哥也不错，反正我家在四明也有头脸，他才不敢欺负我。”应福说着说着又往她的闻人哥哥去了。
庭悦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这位闻人哥哥确实不错。
应福见庭悦有些恹恹，推了她一把：“你也别怪我说什么都是闻人哥哥，我家几个叔父全都生的儿子，我在四明都没个好姐妹陪我玩，独闻人哥哥做什么都愿意带着我，而且……”
“而且什么？”庭悦打起精神，继续听。
“当初你把玉坠悄悄还回去，我哥哥坐在船上就哭了好几天，伤心的不行，我当时都恨死你了，心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和你讲话了。”应福想起来这事心里就愤愤，看向庭悦的眼光都不如之前柔和。
她咽下一口气，继续说：“后来闻人哥哥说，你这样做的对，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我喜欢你你也一定喜欢我的，我哥悄悄地伤心一场，伤心完了就好了，小时候的事情，都不作数的。”
庭悦张大嘴巴，这位闻人哥哥年纪虽小，做人倒通透嘛，居然能把应福这个犟脾气弄的服服帖帖的，然而听到这些豁达的话，她心里不由得生出羞愧，过去轻轻地拍着应福的肩膀：“是我对不起他的一腔真心与欢喜。”
“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哥早就看开，一会你见着他，便还当他是你小时候的怀哥哥就成。”应福话音刚落，就听见钟妈妈拉长嗓子叫里头两位姑娘去褚玉居吃团圆饭。
大哥哥明日成亲，这顿算家宴，庭悦拉着应福往褚玉居正厅里头走，瞧见应怀正负着手和楼修远说些什么。
“楼世叔好！多年没见福丫头，您想不想我啊？”应福嬉皮笑脸地跟楼修远问好。
“自然是想了，福丫头可比我们楼家的几个姑娘聪明识趣多了，福丫头还没吃过长安的点心吧，今日你伯母特意在思饮居定了一个酥山，快进来瞧瞧。”楼修远一看见自家姑娘插科打诨活泼爱闹就吹鼻子瞪眼的，看见应福闹腾却绝不会生气。
应福欢呼一声，提着裙子噔噔噔地往褚玉居里头跑。
庭悦和应怀四目相对，她下身行礼：“怀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