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俞氏心里并不大愿意女儿入东宫，但毕竟这事再怎么说都是件家门添光的好事。
反正隔壁莫夫人是打着来看老太太的名号上门拜访的，她俩先头还吵了一架呢，这回老太太估计都有不少脸子要给她瞧。
本以为记仇的老太太会当面对着莫夫人来一段狂野版的阴阳怪气，没想到她来了个更狠的，直接闭门不见人。
理由倒不是为了给莫夫人脸色瞧，而是她说，近来不晓得怎么了，总觉得身子不适。近来楼修远下了衙门去请安，常熙堂也是不见。
也就偶尔孙姨娘还能进去拜见拜见。
莫夫人没了法子，只好来见俞氏。原先觉得配自己儿子还勉强的庭祺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昭训。
昨日楼家真是好大的排场，莫大人看得钦羡，一回府就把她给骂了一顿，要她就是好赖话说尽，也得把自家和楼家的关系缓和回来。
俞氏在外头一向端的是大家主母温和端庄的气派，自然就请莫夫人喝茶，正巧今日家塾几个孩子们小测，已过了乡试的庭悦放了假，就被俞氏叫去作陪。
莫夫人喝了茶几次欲言又止，俞氏也不说话，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庭悦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看看俞氏又看看莫夫人，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尝试着自己开了口：“莫伯母，近来您家那些花儿草儿的养的好吗，我瞧您家那个紫藤萝攀地高得很。”
有一位不知名的人类情感大师曾经说过，要想要两个人和好，或者说是至少表面上和好，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避开之前的矛盾，顾左右而言他，多多找些新话题囫囵。
久了，先头的不快说不定就淡了。
莫夫人感激地看了庭悦一眼，找到了话题：“悦姐儿可是喜欢那紫藤萝，明年开春我送些种子过来，攀着你家回廊长，又凉快又漂亮的。”
“你家那块地倒是真不错，布构天圆地方的，水又活泛四通，比我家挑水盛缸得方便多了。”俞氏眯了眯眼。
“哪家风水都没有您家好呀！”莫夫人连忙奉承道，“楼夫人官场得力，家中儿子女儿都争气，哪家不羡慕的。”
俞氏心里出了口恶气，轻轻摆摆手，又谦虚了几句。
庭悦想到原先陆云起要她问的事，试探着望着俞氏开口道：“母亲，原先莫伯母家那个宅子一直空着，可是老早就置了这宅子，只是最近才搬的？”
“哪儿能呢！”莫夫人连忙摆了摆手，“我家不过是正碰上那罗娘子恰好在卖这块儿，立马买了罢了。”
俞氏给庭悦补充说明，交州这地方不比京城，给富贵人家住的街坊没几个，故而宅子都紧俏得很。莫大人的双亲走了三四年，正好要分家，莫夫人恰巧抢到了。
“罗娘子？”庭悦抓住了重点。
莫夫人说话的声音陡然一低：“倒也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这位罗娘子穿金戴银的，可大字不识一个，手里头握着几张地契，交付的时候要不是我认真看，差点给错了。”
俞氏皱了皱眉：“原先不还说，这宅子是黄夫人的？”
“这我可不晓得，这满交州姓黄的大人数不胜数，不过那位罗娘子也奇怪，卖了宅子还特特意意来我家转悠过一趟，问她夫君是谁，也不说。”莫夫人声音低得很，“我想着她指不定是哪家外室呢。”
俞氏和莫夫人两人一边聊一边唏嘘。
庭悦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好歹也算偷得了一些消息，夜里铺开纸笔写给“程家姑娘”陆云起写信。
她先是道歉，自己实在是不会做打探消息的事，身边的几个几个心腹丫头年纪又小，自己的花销也不多，实在很难指派或者贿赂人手。
再把罗娘子的事情写上去。庭悦脑子转了七八转，问他这位罗娘子可是他父亲的姘头？
她近来多烦忧于自己如何向应怀表露自己拒绝的心意，也将这事隐晦地同陆云起提了提：
她花了六百个字声情并茂地编了一个故事，然后问陆云起，女主要用怎样合理的方式，才能适当地拒绝男主，最好还是那种男生不会受伤，女生不会尴尬的。
信寄出后没几日，常熙堂的老太太突然高热不止，急吼吼地请了郎中来。
那位年青郎中见了老太太的情状也吓坏了，施针之后居然叹了口气，打了帘子对楼修远悄声道：“大人可准备准备了。”
楼修远人都傻了，半辈子没骑过马的人居然直接到马房拿了马把大尔医馆的吴圣手给请了过来。
吴圣手见了老太太这个情状也忙道不好：“如何能闷在小小隔间里头，赶紧抬到大厅来，丫头们拿了大扇子赶紧扇扇。”
老太太连人带床地抬到了正厅，她不肯见人快有一月，谁都没想到如此爱俏的一个老太婆，居然满身满脸如同重度过敏一般，长满了红色的疹子。
“老太太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地很，怎么就……”楼修远抓着吴圣手的臂膀，“求求先生救命。”
吴圣手用袖子擦汗：“老夫尽力一试。”
家里的孩子全都被楼修远叫到了清芷榭正厅，刚讲了些老太太重病，孩子们要听吴圣手的嘱咐，莫要随便去常熙堂扰了清净。
庭语突然跪了下来，酝酿着哭腔，道：“父亲，女儿上月前去给祖母请安，祖母常叫人做蒜闷羊肉……女儿还见她桌上有一罐药丸子，便用指甲抠下来一点，今日带来了。”
说完，她从怀里拿出一块折好的帕子，上前交给父亲，轻声说：“祖母做羊肉总放一堆红油，辣的很，女儿那时还以为这个是红糖丸，到嘴里舔了一口才发觉是苦的。”
楼修远脸色变了变，拿了帕子马不停蹄地直奔常熙堂找吴圣手。
坐下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吃惊的神色，俞氏倒是镇定：“祖母大约是吃坏了肚子，你们自个近日也要当心些，都回去吧。”
在古代第三年的庭悦，总算迎来了楼家第一场明面上的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