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第一次纳人就想到了楼家。在楼修远心中,这完全算得上陛下和太子给了自己一根橄榄枝,就看他接不接了。
现下太子膝下空空,只要庭祺能够为殿下添上一子半女,将来承徽良媛良娣,一步步爬上去,也不算难。
再者,这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哪个皇帝会刻薄从潜府就跟着的妃妾。庭祺又是第一批入东宫,将来再怎么熬,混个九嫔乃至四妃,想来也稳得很。
俞氏难得和丈夫在这种大事上出现了分歧:“你如何做阿爹的!能进东宫的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在交州咱家是贵胄,东宫里头咱家算什么,不知祺儿要吃多少苦头……”
说完,她悲从中来,不停地哽咽拭泪。
楼修远自己也慌了神,到底也是心疼女儿,软了话根:“咱们先去问问祺儿,总得探一探她自个的心意。”
想不到的是,庭祺晓得太子有意纳自己为侧室后,把自己关在衔蝉居锁了起来
俞氏和楼修远怎么拍门都没用,每日只有个小丫头派出来问膳房要鸡蛋羹吃。
庭悦实在心疼,日日陪着母亲一起去衔蝉居门口劝。
三日后,庭祺在俞氏涕泪相求下开了门,抱着母亲缓声道:“女儿愿意。”
天都不晓得这个“愿意”到底有多少分量。
俞氏拉着女儿的手苦苦地劝:“你爹他仕途再亨通也抗拒不了皇家,咱家也不是那种一味只晓得钻营的门户,你不进东宫顶多就是你爹升迁的慢一些,哪里比得上你平平安安的要紧啊!”
庭祺也哭了:“母亲,女子嫁人,嫁哪一户不是蒙着眼睛的,媒婆说起儿郎来,个个都千好万好,可日久才能见人心,谁晓得里头是个什么腌臜的。”
还不如就入了东宫,好歹是她最尊贵的一条出路了。
楼家上下口风严密,这回楼修远回复胡平安庭祺应允入东宫的消息,除了那日在场的庭悦,其他人都不太知情,顺带着应家的几位也不知道。
眼看着马上要到七夕了,胡平安的信才紧赶慢赶着的来。说是礼部那边已开始拟旨,大约再过些时日,内里的公公就会来宣了。
这回陛下的意思是东宫共进八位官家女子,京城的四位姑娘今年冬末即时入宫,住得远的那几家等来年二月,御船亲迎。
这个时节,江水最为平顺。更是陛下一片悲悯,到底进了东宫,就与父母君臣有别,再也无法膝下承欢。
再怎么说,这都是庭祺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七夕,故而格外热闹。
一大早,楼府院子里头就摊开了大竹席,几个孩子们都出来晒书。
庭悦的书最多,自己又宝贝地很,捧着自己的书乐颠颠地从碧玉橱拿出来一本一本翻开来晒,小腿捣鼓捣鼓得跑得飞快。
七夕节,男子可不像女子要供香案乞巧,花头一大堆。
应怀既不想晒书,更不想跟着齐昀齐晗他们去拜魁星,不过,远远看见庭悦捧着书乐颠颠地跑,他还是要过来帮忙。
庭悦的小脑袋从她怀里的书堆里头探出来:“怀哥哥不用帮我,我想着自己好久没动,抱着书跑跑好歹活络活络筋骨不是?”
应怀皱了皱眉:“这也不行啊,眼睛都被书给遮住了,看不着路的不小心绊了怎么行,你肉又嫩,上回在家塾被撞到,那点伤口用了半个月才养好。”
庭悦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说:“那怀哥哥帮我拿上头这两本吧。”
以她简单的思维方式来探索,委婉地拒绝一个男孩子纯真的喜欢,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拒绝所有他对自己的好。
庭悦在这种事情上自大又自卑,每次看到应怀诚恳的眼睛,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自己没有回馈他对自己的好,甚至心里头的想法还会伤害到他,庭悦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所幸如今庭语自己倒是看开了一些,还劝解她不要想太多。只是这种心里头压着的心思,谁说的清楚自己是放得下还是放不下呢。
庭悦第不知道多少次为感情所困扰。
入夜。收了书以后,院子里头摆了香案。姑娘们围着坐在一起,桌上放了双眼、五孔、九孔的针,和一箩筐的针线。
翠缕拎着两篮子已经采好的花:“这一篮子是咱家自己园子里头种的,另一篮子是奴婢今早到外头买的,姑娘们自个选了自个喜欢的泡在铜盆里头,摆在月亮底下,明日就用这个花瓣水洗脸。”
“我说怎么今日都在摘花呢,怎么不叫我一起去!”应福雀跃地叫起来,伸手去接翠缕递过来的篮子。
翠缕微微笑:“哪儿能啊,院子里头花多虫子也多,姑娘们自个去摘,被咬了第二天再怎么用花瓣水都不漂亮了。”
几个姑娘笑笑闹闹地选花泡在自己的铜盆里头,再让丫头们端到边上的空桌上去。
用七夕夜亲自泡了花瓣的水洗脸,姑娘们会越来越漂亮。
了结了这一桩事,就到了最重要的“讨巧”了。姑娘们凑在一起比试谁穿针快,谁就是“得巧”。
第一轮穿双眼,应福虽干不了细活,做快活却厉害,一下子就拔得头筹。五眼的“得巧”被庭语一马当先夺了去。
庭祺的女工一向不错,今日却穿得比一碰到针线就抓耳挠腮的庭悦还慢,一直呆呆的。
眼见着要比最后一轮九眼针时,庭悦握住了庭祺的手,俏皮地说:“今日中午我丢针卜巧已得过一次巧了,如今就大姐姐还没得过,不如这一轮我们都穿慢一点让一让她。”
应福和庭语都说好,庭祺像是突然醒了神一般,感激地回握了握庭悦的手。
乞完了巧,几个小姑娘都觉得困了,便想着要回屋,庭祺突然拉住了庭悦的手,道:“你们俩先去吧,悦妹妹手上还没染花汁子,我替她染好了再走。”
说完,她就按着庭悦坐下,取了凤仙花加了明矾在皿子里头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