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是一年过去,楼府又红红火火起来。小妹妹楼庭熙虽还不会说话,但也长了不少的牙,有一日还啃了父亲的下巴一口,黏腻腻的口水涂了他满脸。
老太太的眼睛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孙姨娘每天都往常熙堂跑,亲自伺候汤水,一日都不懈怠。
庭悦觉得白姨娘笃定孙姨娘要害老太太纯属瞎扯淡,有一日还把这话说了出来,白姨娘神秘地一笑:你晓得什么。
最离谱的是庭语,每回孙姨娘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过去常熙堂。不明就里的楼修远以为女儿孝心纯良,夸了好几回。
迷迷瞪瞪的庭悦终于醒悟。
合着自己觉得庭语年纪小,能瞒着一点是一点。可白姨娘并不这么觉得,使劲撺掇着庭语往那边凑。
面对女儿的质疑,白姨娘显得大义凛然:“你知道些什么,她自己心里一直有个疑影子,不解开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倒不如随她去。”
什么疑影子,用脚也能想到肯定跟庭语早亡的亲娘赵姨娘有关。又见白姨娘自信满满的模样,庭悦没了法子,只好硬下心肠劝自己:
作为压根没有宅斗能力的小透明,应该有颗做咸鱼摆烂的心,努力明哲保身吧。
这回庭悦和应家的两兄妹第一次一起过年,前年他们回了四明,去年庭悦又跟着哥哥姐姐们和父亲上京了。
所以这回应福和应怀都十分高兴。
楼家和应家入乡随俗,每个人都端了两盆桔子放在自个儿的住所门口,又炒了粉利给孩子吃,取岁岁吉利的美意儿。
元宵节,几个孩子还由大人领着去闹了回花灯。
庭悦陪庭语拿了两个兔儿灯玩过家家,你是兔兔小白我是兔兔小花,结果被应福拿着的那个桃儿灯一撞,三个灯一齐翻了着起火来,幸好有个家丁眼疾脚快,给踩灭了。
应怀见庭悦没了兔儿灯兴致不大高,第二日竟给她送了根兔子糖人,还暗中嘱咐道:“这回可是单给你买的,莫要让别人知道。”
庭悦拿着糖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收吧,应怀乱七八糟的礼收了一堆,像答应了他什么;不收吧,这些礼物大多不值几个钱,楼家应家的小孩子关系好,她不收反倒显得他们两家格外生分了。
庭悦心里明白应怀对自己的意思,但他不说出口,自己连拒绝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但想着如此发展下去实在累人,庭悦痛定思痛,一定要找个时机将意思明确了。
上辈子别说恋爱,连暗恋都没经历过的庭悦,在处理这类事上的经验等于零。
好难,真的好难。
近段时间,楼家和京城就一直都有通信往来。
自打过了正月,去年在江陵一带的冒赈贪污一案彻底了结,削掉了八家国公五家国候还有一家伯爷的爵位,直接斩首的有十二户,抄家共三十六户,贬斥官员京内京外共四百三十二位,缴获赃款上千万。
与此同时,楼修远在此案中立有大功,等了结了这一任,就提为从五品下朝散大夫,连带着二叔父楼修仪的官位都往上提了提。
当然,外人是不大晓得这些内情的。
只是那日京里头来了箱陛下赐的蜡脂柏叶绸缎等,让四邻狠狠地羡慕了把。
风水轮流转,之前庭祺的婚事在京中要靠捡漏才能赚一个好夫君,如今京城里头的公府侯府被撤掉一半,晓得新贵楼修远正巧有个女儿待字闺中,一时间登临京城楼府向胡平安打探消息的数不胜数。
故而,近半年来胡平安寄往交州的信也格外多。甚至,博陵崔家荣阳郑家两家的夫人还特意来写过一回信儿,向楼家亲自表了结亲之意。
更有甚者,南海梅家和海家的两位夫人因为离交州近,亲自带了自家公子组团上门来拜见。又得知庭祺已经过了童试,诶呦喂,那彩虹屁吹的,庭祺的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当真一家有女百家求,一马不行百马忧。
连带着庭悦庭语还有压根不会说话的庭熙,都成了这些夫人们眼中挚宝。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庭祺这位香饽饽自己怎么想的。
根据胡平安信中所述,礼部罗大人的嫡次子不错,只是罗家光庶子就有五个,后面妯娌相处起来怕艰难,被庭祺给否了;
肃毅伯侯家和陛下亲近,而且嫁过去就是一家嫡长子可做宗妇,是有意结亲的人家里头地位最高的了,
只那家伯夫人怕猫,且庭祺不想管一家伯府,又给否了。
还有忠武将军杨家的嫡三子,虽说这位儿郎是继母所出,然继母元配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关系极好,那位继母更是出了名的端方持重。且杨三郎他自己人品贵重踏实,在宫宴上一套刀法干脆利落,得过陛下数次夸赞。
杨家的意思是让他过几年直接入金吾卫,走的是京中武将将来做禁卫将军的路线。
庭祺嫁过去既不用两地相隔,婆母又通情达理,丈夫的仕途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平平顺顺,压根不用担心什么嫁的老公科考不力,两夫妻一起啃老;科考考好了结果跟着丈夫外放到穷苦的地方遭罪之类的问题。
再者说,俞氏本本乃武将人家出来的闺女,庭祺的祖父还年轻时,俞家和杨家两家的关系还不错。
所以,依着几番品评下来,俞氏和楼修远都觉得这位杨公子堪嫁。
只下一次胡平安来信提了嘴,说杨家那位公子出生时脸上就有痦子,虽说现在消了,但眉毛末尾那还留了块小黑斑。
不过这也不妨事,陛下都亲眼见过这小子并夸口说不错,可见这个黑斑顶多略微一丝丝的有碍观瞻,没啥大问题。
然晓得这个消息的庭祺又撅起了嘴,嚷着说不要嫁了不要嫁了。
气得俞氏几乎想当场甩个巴掌给女儿看看,手停到半空想想还是亲生的不忍心,又放下了。
打不了人的俞氏只能指着女儿骂:“这个不要那个不要,那你究竟要哪个,天上的玉帝掉下来给你做夫君吗?是,你现在年纪还小,这挑着挑着年纪不就大了吗!”
在旁边转着手帕玩的庭祺嚎啕大哭:“母亲就这么急的要把我嫁出去了吗,您是不是现在日日陪着熙妹妹都不要我了!呜呜呜……女儿,女儿除了梅家和海家的两位公子,其他公子长什么样都不晓得的!”
“万一,万一他个子不高还肥腻腻的,女儿后半生难道还要一直只能抱着个猪头睡觉吗?”庭祺声嘶力竭。
心疼女儿并且完全吵不过女儿俞氏突然觉得女儿嫁人好难,比自己嫁人还难。
某天京城里头来的信多了一封。
楼修远把信递给庭悦的时候十分纳闷:“卢国公家的姑娘?国公爷家的几个堂侄女都出嫁了,他家如今就一个老来女,说起来就比庭莹大了两岁,居然会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