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康熙十六年已经走到了尾巴，这一年，对朝廷，对康熙来说，都是一个好年，三藩虽未完全平定，但吴三桂的反叛势力已经被局促在湖南一隅。
是以，这一年的除夕，宫里特别热闹，一改前几年的简素沉寂。
热闹也意味着忙乱，尤其是钮祜禄氏，自到了十二月就没一日停歇，要斟酌给各亲王重臣府上的礼，以及六宫宫妃和宫人的赏赐，还要准备除夕宴会。
“娘娘，你快歇一会儿，这几日都没好好合过眼，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行。”
章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难堪的脸色，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娘娘管着大的就行，这些小事尽可以让惠嫔等人去做。”
这样的话章嬷嬷在这一月里劝了许多，可是钮祜禄氏依旧坚持亲力亲为，半点都不肯下放权利。
“本宫无事，这几日本宫忙着宫务，无暇他顾，五阿哥那边怎样？”
今年除夕非比往年，也是钮祜禄氏正位中宫后的第一个除夕，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次除夕宴会张罗得至美至善，绝对不能在当年赫舍里之下。
“五阿哥最近在书房的表现很好，听伺候的小内监说还得了皇上几次赞许。”
“娘娘不用分心，后殿那边奴婢一早就吩咐了宫人小心伺候。”
章嬷嬷没说的是，这些日子惠嫔似乎对自己儿子热心了些，时常去后殿探望。
但五阿哥并不喜欢惠嫔这个亲额娘，两人就是见面也不亲近，章嬷嬷未免自家主子再添一桩心事也就没刻意提起此事。
……
时近除夕，不仅景仁宫忙乱不堪，六宫妃嫔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前几年因为军需吃紧，康熙下令缩减宫中开支，妃嫔们连穿件鲜艳富丽一点的衣裳都不敢，尤其是那些不怎么得宠的，在康熙面前几乎是个隐形人。
所以，离除夕还有几日前，宫妃们就开始思量宴会那天穿的衣裳，戴的首饰。
到了正日子，虽说是晚宴，但自清晨开始，各宫都忙乱开了。
“今日宴会，小阿哥和小公主也要去，你们到时机灵着些，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半夏，别弄得草木皆兵似的，长华和小公主到时不过去露个脸，一会儿就回来的。”
秦柔听着半夏郑重其事地一条一条地吩咐龙凤胎身边的宫人，光嘱咐的话就讲了快一刻钟，就笑着扬声劝道。
“主子，宫里多少娘娘小主都盯着我们七阿哥和公主，可不能小心大意。”
半夏只要想到上次洗三宴的时候有人算计两个小主子，心就这么也放不下。
秦柔看着自己身边宫女一脸坚决的模样，心里无奈，但也不再劝了。
这次的除夕晚宴很盛大，不仅请了近支亲贵，还有一些位高劝重的大臣和在三藩之乱中功勋卓著的将领。
但不管如何，众人的目光还是大多着落在帝王的女人身上，所以，秦柔带着几个孩子一进殿，除请安声外，就收到了无数打量的目光。
因着膝下孩子最多，秦柔进殿的仗势也的确很大，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再刻意坐在中后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何况已经众人瞩目，自然不能再默默无闻。
端着平和从容的笑意坐到右边首位，向行礼的众人微微点头示意，隐隐是皇妃的尊贵气度。
秦柔到的时间不迟不早，不过妃嫔们今日许是兴奋欣喜，都到得很早，秦柔到的时候，妃嫔这块基本已经满座，除了左边首位依旧空着。
“佟贵妃到！”
离开宴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佟氏到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品级高，无论是亲王福晋还是六宫妃嫔们都纷纷起身行礼。
“众位请起吧！”
佟氏今日一身华贵的贵妇朝服装扮，许是殿内的烛光耀眼，许是因着那头上熠熠生辉的饰品，佟氏神采奕奕，往日的虚弱神态倒不怎么显露了。
“这就是荣妃那对带来祥瑞的龙凤胎吧！”
佟氏走到前边却没有往自己的座次走，倒是步子一转，到了秦柔这边，
“贵妃娘娘谬赞了，不过两个寻常孩儿，祥瑞二字万万担不上。”
佟氏与秦柔并不亲近，最多的接触不过平日里在景仁宫请安声问句安，她觉得佟氏今日有些过于熟稔了，而且这祥瑞二字岂是能随便说的。
古人重这些，伴着不凡出生的孩子总会受人瞩目，今日宴会上这些人不是亲贵就是重臣，个个心底的算盘都打得不少，要是传出去了不定掀起什么风浪。
“荣妃果然谦逊有礼，难怪福缘深厚，要惹得大家艳羡了！”
“皇上爱重贵妃，娘娘的福气才是令姐妹们羡慕的！”
秦柔觉得佟氏今日有些怪，这话说得也怪，幽深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打转，好像在研究些什么。
“这后宫里两个福气最好的人在这里互相谦让，别人听得下去，臣妾可听不得了！”
宜嫔坐在秦柔身后的那排座位，语气宜喜宜嗔。
“宜嫔这张嘴，真真是……”
令秦柔意外的是，佟氏居然顺着宜嫔的话下坡了，浅笑着指了一下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不再继续停在秦柔身边了。
不过回去时，目光幽长地看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龙凤胎，不知为何，秦柔心里有些忧心疑虑。
“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离开宴仅剩几分钟，孝庄，孝惠，帝后四人都到了。
众人又是一番身起身落的请安。
“今日除夕，大家不必拘礼，只管宴饮作乐，朕先敬众位一杯！”
康熙和钮祜禄氏一左一右扶着孝庄和孝惠安坐，康熙就举起酒杯陈词。
阶下的众人又是一番谢恩颂新，算是除夕宴会的开席。
“额娘，我想起来走走！”
二儿子最是坐不住，宴席没开始一会儿就想滑下椅子去玩耍。
“去吧，不许闯祸，不许胡闹，不然……”
秦柔低头小声警告自家这最闹腾的小子。
“有三哥看着我呢，额娘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你呀！”
秦柔听二儿子熟练地把自己的话都说了，好笑又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