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桃夭来到会厅的时候,只见九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她进来了也毫无察觉。
桃夭来到九儿的面前,见她仍在低头沉思,一双细细的眉眼沾染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有说不尽的伤心事,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地想要疼惜。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没有反应,桃夭终于忍不住地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不知九儿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直到这时,九儿才如梦方醒,当她看到站在面前的桃夭时,不由呆了呆,然后又立即喜悦地站了起来,“桃夭,你回来啦!”
言语间的亲切与熟络让桃夭根本无法冷面以对,于是也回以一记淡淡的微笑,道:“嗯,刚刚有事出去了一趟,听说你早就来了,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听说你要成亲了,所以就想来看看你,跟你说声祝贺。”九儿笑着说道,然而,那笑容里却分明藏着几分苦涩,整个人再也不见当初的那般清灵娇俏。
桃夭见了,心中微微一疼,看来莲华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
“谢谢!”但是桃夭知道,她此番前来,绝对不是只为了向她祝贺这么简单,于是道完谢后便静静地望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见桃夭不再说话,九儿立即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只见她再次垂下了头,放在身前的双手拼命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犹豫挣扎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抬头对桃夭说道:“桃夭,对不起,之前是我和姨父冤枉了你,害得你和你的家人差点因此送命,我知道仅仅说声对不起并不能弥补什么,但是我今天来是诚心请求你的原谅的,请你原谅我和我姨父,如果婚礼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们提,我和姨父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桃夭听了九儿的话后,并没有立即表态,仍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那双充满歉疚和期待的眼睛,直到过了许久,唇角才缓缓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道:“谢谢九儿姑娘和陆将军的好意,不过婚礼的一切事宜我爹爹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劳烦九儿姑娘和陆将军了。”
她以为,她们将她的爹爹二娘和小光耀害的那么惨,让他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甚至差点丢掉性命,死无全尸,结果到头来仅有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对他们的伤害么!
她桃夭还没有那么宽宏大度,虽然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但若不是他们将军府仗着权势强行联姻,事情也不会发展至此。
所以,她的道歉她并不接受,而且从此以后,她们陶府与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
温和有礼却带着几分冷淡疏离的话语,让九儿也终于意识到了,桃夭并没有真正的原谅自己,不由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时,桃夭突然扭头朝外面看了看,此时夕阳西下,残霞如火,将半天边映染得有如涂抹了胭脂般,极是炫丽。
“九儿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陆将军又要担心了。”再回首时,桃夭直接下起了逐令。
如若换作以前的九儿,此时必定会甩袖走人,但是此时此刻,即便主人已经下了逐令,她仍期期艾艾地站在那儿,半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桃夭不禁皱起了眉头,“九儿姑娘还有事么?”
“那个……”九儿低着头,声音有如蚊吟,“陶小姐,你……认识他么,就是那个假扮我表哥的妖怪。”
闻言,桃夭的眸中划过一丝讶异,“你是说莲华?”
难道……她来找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莲华?
“莲华……原来他叫莲华!”九儿轻声呢喃着,低垂的眉眼渐渐染上了一层淡若云烟的笑意。
桃夭见了,不由呆了。
这时,只见九儿突然又抬起头来,原本一双死寂如灰的眸此时又再次光彩夺人,仿佛被瞬间注入了鲜活的生命般。她一脸喜色地望着桃夭,问:“你能跟我说说他么,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望着九儿脸上的殷切希望,还有那双因喜悦而晶亮的双眸,竟让桃夭有些不忍心拒绝她。
“他啊,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想起莲华,桃夭的心里也是一阵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是个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而且平日里还喜欢穿那种特别骚气的红色衣袍,整天骚首弄姿的,让人见了就想狠狠踹他一脚。不过最让人气愤的,是他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戏弄别人,并专门以此为乐,有时候真的是恨不能扒了他的那张狐狸皮!”
桃夭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而九儿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到了最后竟忍不住地捂嘴偷笑起来,等桃夭说完了,她才轻轻道了一句:“看来,他一定是非常的喜欢你!”
“为什么这么说?”桃夭愣住,望着九儿的眼神满是不解。
莲华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又怎么仅从她的三言两语中就断定莲华喜欢她?
闻言,九儿微微一笑,道:“因为这三年来,他在将军府里可从来没有戏弄过任何一个人啊,大概……这就是他喜欢一个人时的表达方式吧!”
桃夭没有说话,因为她早就看出来了,莲华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然而一旦和她在一起时,就会想尽方法的捉弄她,看她气急跳脚时自己却哈哈大笑,开心不已,常常让她气得想吐血。
这时,只听九儿又轻声问道:“你知道他离开后去哪里了吗?”
“听说是回玉莲山了,那里是他的老窝。”
“那你知道玉莲山在什么地方吗?”
“你……”终于,桃夭心中倏地一惊,她呆呆地望着九儿那张淡然含笑的脸,半晌,才问:“你想去找他?”
九儿轻轻点了点头,唇边笑意不减,“我想要见见他,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如表哥一般,是个朗月清风般的男子!”
“可是他是个妖怪!”桃夭忍不住地提醒她。
然而,九儿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就算是妖怪又如何,这三年来,他并没有伤害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桃夭语窒。
确实,莲华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反而是她,深深伤害了他。
见桃夭不说话,九儿又笑着说道:“而且,我也想再见见他扮成表哥的样子,只要他愿意,就算让他吃了我,我也愿意!”
闻言,桃夭被深深震住了,她望着九儿脸上那凄然的笑容,深情中又带着几分的决然,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心,终是一下子软了下来。
终归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玉莲山在什么地方,据说那里是狐族的领地,如果真的想要找的话,应该也能找得到。”桃夭无奈告之,玉莲山,她确实没去过。
九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仍笑着说道:“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你真的打算去找他?”桃夭皱眉,心中不免为她感到担忧。
九儿未答,只扭头望了望外面,然后又回首对桃夭笑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不然姨父又该骂我了。”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桃夭!”她转身给了桃夭一个灿若朝霞的笑靥,“谢谢你,还有,祝你幸福!”
桃夭目送着九儿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在门际,她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最后的那句,是祝福,也是……道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