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鸦雀无声,温度降到冰点。

    傅程训一双幽眸盯紧她,胸口起起伏伏,两只手不由握紧。

    他的太阳穴一下一下抽动,那件事以一种讽刺的语气从宋厌口中说出来,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心也针扎般得痛。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父亲,他们家的人,都开始着急让他们结婚。

    而她不愿意,甚至很抵触,就连提一提要带她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她也像小猫被踩到尾巴似的瞬间炸毛,爆发。

    他就不难受吗?

    他夹在中间就不为难吗?

    他被她“嫌弃”,就不伤心吗?

    伤心,伤情,太伤人。

    宋厌也觉得,事后再提,何必呢,好没意思。

    她别过眼,一副冷淡的模样儿。

    这让傅程训更加烈火焚心。

    “宋厌……”

    他的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别没完没了。”

    他沉缓地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刻,宋厌的目光缓缓移过去。

    仿佛那是男人无情的背影。

    仿佛那是他失去耐性的脸。

    宋厌,你别没完没了。

    这句话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回荡,像长满利刺的金樱子在她心上跳跃。

    她默默地坐在床上。

    好像从湘南回来后,她就变得很糟糕。

    特别是……跟他有关的事。

    她抬起手捂住双眼,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

    程筝下楼倒水,看见自己儿子竟穿着单薄的睡衣,独自坐在落地窗外。

    背影落寞。

    她张张嘴,还是担忧地走过去,拿起一个座垫,拉开通向花园的门。

    “阿训。”她轻轻唤一声。

    傅程训抬起头:

    “妈?”

    程筝把垫子递给他。

    “台阶上多凉啊,你穿得也这么少。虽说春天到了,但这几天倒春寒,晚上凉飕飕的,寒意会钻进你的骨头缝里,知不知道?”

    傅程训咧开嘴角笑笑:

    “知道了,妈。”

    程筝在阿训身旁蹲下,捋捋儿子的头发,看着儿子的脸庞,身躯,不由温柔一笑。

    傅程训感到莫名:

    “怎么了,妈?”

    “没怎么,觉得我真厉害啊,生出这么帅的大儿子。”

    “那当然了,我妈生的儿子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母子俩开心地你一言我一语。

    程筝的视线落在傅程训手里捏着的一根香烟,她蹙蹙眉。

    傅程训察觉到,低头一看,也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有烟。

    他刚想要点燃。

    程筝拿过他的火机,低声说:

    “不是真的想抽,就不要抽了。”

    “忘了。”

    程筝在心里叹气,她儿子不是忘了,是狠不下心。

    “你和厌厌……吵架了?是不是因为你爸……”

    傅程训作轻松状,答道:

    “没有,您别担心了。”

    “厌厌她,是不是还在意……”

    “妈,我就是出来待一会儿,您别多想。快要退休了就好好在家享受,您啊,以前太操劳,太辛苦了。”

    程筝的话被傅程训堵住。

    她怎么不明白,阿训是不想他们对宋厌有意见,更不想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生愧疚。

    “妈,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我跟您一起上楼。”

    “好……吧。”

    傅程训握着那根烟,扶着程筝,母子俩进去,上了楼。

    他推开房间的门时,宋厌已经在床上躺好,背对着房门的方向,被子拉到了眼下。

    他轻声走进去,拉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从外带进来的一股凉意让宋厌不安地动了动。

    傅程训伸出长臂,倾身从她那边的床头柜上拿起空调遥控器,制热。

    不多时,房间里就变得又温暖又舒适。

    他平躺好,想哄一哄她。

    毕竟他今晚说了重话,越亲近的人,就越知道怎么伤害对方。

    可回想起他被沈如卿逼着娶他,宋厌又彻底失联怎么都找不到的那几天……

    大概没有人能真的体会到他那时的心情吧?

    至少枕边这个女人没有。

    他收回哄她的冲动,闭上双眼,酝酿着睡意睡去了。

    ——

    第二天一早,宋厌就出门了。

    她终究是没有跟傅程训一起去参加婚宴。

    傅程训昨晚失眠,天快亮了才睡着,早上就起得比平时晚了些。

    当看不见人,又听佣人说她很早就出门了时,他打领带的动作生出几分烦躁。

    他想回房间去拿手机,打电话问问她什么意思。

    她今天休假,那么早出门去干什么?

    还不是跟他对着干。

    走到楼梯口差点撞上要去医院复查的程筝。

    “儿子,怎么了?”

    “没什么。”

    程筝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跟宋厌有关。

    她急忙说道:

    “厌厌说,棚改办昨晚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去抽签。有几个楼区分出来一批现房,准备腾给拆迁户。厌厌说地段不错,想去碰碰运气。”

    人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觉。

    一听宋厌起大早是“碰运气抢房”去了,傅程训的怒火顷刻间消失殆尽,心疼道:

    “怎么都不告诉我,应该我跟她一起去的。这么大的事,自己赶早就去了,也没个人陪着,可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一个人皱着眉嘟嘟囔囔的,像个女人,程筝见了觉得好笑。

    多大的事啊?宋厌家那个破房子,顶多能分到好地段五十多的房子,还要添钱。

    他儿子跟他爹一个脾性,能挣也能花,五十平都没有他一个房间大。

    真是爱屋及乌,爱一个人啊,她的事就全都是大事。

    ……

    宋厌昨晚才接到电话,原因是工作人员把她漏掉了。

    还特意叮嘱她,让她别去晚了,房源稀缺,过号不候。

    抽签的人不少,宋厌独自坐在人群里,等着上去。

    有邻居看到她,好信儿地问:

    “宋厌啊,你男朋友怎么没陪你来啊?周末他没有时间吗?”

    “就是,这可是你家房子的事呢,多重要啊。”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哎呦,那他也没把你当回事啊……”

    都是老街坊,口无遮拦,有个别那么两个嫌你惨、怕你好。

    宋厌淡笑着没应声。

    春日上午的大太阳还挺火辣的,宋厌被晒了两个多小时,赶上今天抢房源,还有些紧张,便有些不太舒服。

    被邻居围在中间议论,她的脸越来越白,头也一阵一阵眩晕,咬着牙忍住想要干呕的感觉。

    “宋厌,你妈不在了,你自己一个字可要擦亮眼睛,找个能一直对你好的。”

    “就是,男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在这时——

    人群中出现一道高大挺立,器宇不凡的身影。

    “怎么样,还有多久到你?”

    宋厌被男人的大掌揽住,伟岸的身躯替她遮挡住阳光和好事儿邻居骚扰。

    周围人一看,人追来了,还那么体贴,也就都不说话了,

    宋厌抬起头看他,白皙的小脸儿在这人群中那样俏丽。

    “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不是去参加婚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