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了光亮，很弱，但能看到人影晃动。
贴近墙体，声音听得清晰许多。
尤其是强有力的扑通声。
洛桑堪堪回神，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一直拉着他的手，如针扎一样迅速放开。
“抱歉。”
不远处，大姐来回踱步，犹如锅上的蚂蚁。
而在她身边，坐着一风霜老人，裹着厚厚的脱线的棉衣，紧紧攥着尿素袋子。
“叔，听我一句，这水不能淌，会死人的！别在这个地方了，房子不要了，我们换一个地方住。”
“我就不信了，咱国家天大地大的，还能被他们抓到了不成！”
老人没说话，一直捣鼓着手里的尿素袋。
大姐急了。
“叔！”
从两人的谈话间，洛桑几乎能肯定，那个佝偻老人就是她要找的贾医生。
他没死？
绝处逢生，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吱吱——
一只毛茸茸的长尾老鼠顺着自己的鞋子爬了过去。
洛桑条件反射地叫出声，整个人都扑到了顾长恒的怀里，肩头止不住地颤。
她最怕老鼠了。
顾长恒下意识地搂紧她，拍着洛桑的背。
“不怕，有我在，没事的。”
不远处的大姐如惊弓之鸟，敏锐的目光看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把防身的刀子，指着漆黑的巷口。
“谁！”
洛桑反复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情绪。
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没有再继续遮掩，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顾长恒几步走到洛桑身前，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
大姐瞪大眼睛，双手握着刀柄。
因为害怕，手颤抖的幅度很大。
“呵，你还真是不好骗啊，不愧是大城市里的人，就是有心计！”
大姐啐了口唾沫，握紧手里的刀子壮胆。
“叔，你走，这里有我！”
佝偻老人微微一动，抬头看向洛桑，瞳孔猛然缩紧，尖叫起来——
“不要！”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呜呜，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真的错了。”
老人涕泪横流，一遍又一遍捶着地板。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秋总，你原谅我吧。”
他是在向秋知意忏悔。
哭着哭着，他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口腔里发出风扇的呼呼声。
下一秒，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叔！”
大姐红了眼，拿着刀，朝着洛桑扑了过来。
“小心！”
顾长恒一把推开了洛桑，锋利的刀尖劈了过来。
咣当一声，染着血的刀尖掉在地上，不偏不倚地落在洛桑脚边。
顾长恒面对着洛桑，脸色瞬间煞白，强撑着挤出了一抹笑。
大姐倒在地上，不远处的保镖快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麻醉枪。
“洛小姐！”
“诶？顾总？您怎么也在这？”
顾长恒没有回答，直直地倒在洛桑的怀里。
“顾长恒！”
洛桑扶住了他，手掌触到一片湿热。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顿时慌了神。
顾长恒笑了，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桑桑，你还是关心我的。”
保镖迅速打了120，地上晕了两个人，顾长恒受了伤，一并拉走了。
洛桑坐在救护车上，顾长恒一直死死地拉着她不撒手。
顾长恒穿的羽绒服，并没有那么厚重。
那大姐是用了十足的力道，是下足了死手。
护士已经给顾长恒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见他们一路十指相扣，忍不住艳羡，揶揄道：“你们两人真是相爱！”
相爱两个字眼莫名刺痛了洛桑的耳朵，她抽回了手。
“我们只是朋友。”
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顾长恒脸色更白了。
护士微微一怔，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那……你们的友谊真是让人羡慕。”
顾长恒后背的伤势没有伤及要害。
只是刀口有些长，血已经被止住并缝针处理。
全程，洛桑陪同在身边，让另外两名保镖看着大姐和哭晕的老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洛桑的脸上。
她掀开眼帘，直视着清晨的曙光。
冬天的太阳是具有欺骗性的。
哪怕是再好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都带着一丝寒凉。
洛桑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一转身，顾长恒已经坐了起来。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
“你不是知道吗？”
顾长恒紧抿着唇，被褥底下的手无措地捏着膝盖上的布料。
“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吧，下午你再过来。”
良久，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劝着洛桑去休息。
她摇头拒绝了。
“晚上我也眯了一会儿，现在睡不着。”
一边说着，洛桑一边拿出纸杯，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柜上。
“我去给你买份早餐。”
“别走！撕……”顾长恒一用力，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顿时，一片殷红的鲜血浸湿了后背。
洛桑眉头紧锁，急忙摁一下呼叫铃，带着怒气斥责。
“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
见他疼得满头大汗，终究是不忍心，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调整他的姿势。
医生很快过来，简单处理了伤口，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病人的创伤面积有些大，结痂以前不要碰水，也不要运动幅度过大，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医生走后，洛桑坐在床头的陪护椅上。
“这一刀你不用挡的。”洛桑冷不丁开口。
顾长恒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洛桑异常冷静，连带着语气都是漠然。
“当时那大姐离我们有些距离，你明明是可以躲过去的。”
顾长恒身子一僵。
他是故意的，故意为洛桑挡下那一刀，就是想赌她对自己有些许心软。
洛桑洞悉了自己幼稚的想法，顾长恒昨晚就知道了。
所以他一晚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只能闭紧眼睛躺在床上。
直到听到洛桑匀称的呼吸，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
他就像是一个小偷，偷取这浮生半日能看到她的机会。
顾长恒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洛桑。
尤其是在自己自欺欺人的许愿后，她突然出现。
仿佛老天爷也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地放弃洛桑。
可事与愿违，偏偏有一道阻力横在他们之中。
几年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