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疲惫的时候特别容易做梦，紫叶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母亲，看到了苏玉，还看到了自己的红念师姐。那么阎王殿也不过如此，她也一点都不怕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了，而自己却依旧还吊着半条命，生死未卜。子寒从寝殿里出来，叹了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找个人聊天一样，轻声说：“说说你的情况，我觉得你也不愿意去熬那些个酷刑。”子寒戳了戳紫叶的手指：“我们从哪一根手指开始好呢？”紫叶心头一紧，她知道那些对付犯人的手段，她没有信心能熬过几个。“或者你愿意现在就说？”子寒从腰间摸了摸，摸出了一根一指长的钢针，“我有的时候觉得公主也挺可怜的，她刚刚说服自己，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陌生人，这个人却和她有着仇恨，不能算是不共戴天，却也是想起来要打要杀的那种。”钢针划过紫叶的指尖，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紧张了起来，手指不由的颤抖，子寒却笑着说：“怎么？作为暗卫，苏玉居然没有教过你们这个？她就没有对你们用过这些简单的刑罚？”紫叶的喘息声开始颤抖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害怕，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苏玉当然不会教她们这些，因为只要是出现会被敌方抓住的情况，第一先保护自己的主子，第二随时准备自我了断。与其被抓住严刑拷问，不如就直接一死了之。道理确实没错，但是……事实上，现实的情况更加复杂一点。对于紫叶来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比较尴尬，如果有机会再次和苏玉碰面的话，她一定会将毒药藏在自己瞬间能咬到的地方。“威逼没有用，利诱也没有用，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子寒收起了钢针，“你是觉得我查不出来吗？”紫叶摇了摇头。并不是，在子寒知道她父亲是林双的时候，她所有的身世秘密就已经不是秘密了。“算起来你和公主的年龄相仿，这件事情即便放在当年，你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我师父当年确认了人数是正确的，那么你这一身回春堂的功夫，又是哪里来的？”子寒靠在树边，用钢针剔着指甲，似乎很随意的样子。紫叶已经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了。“当年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说不定，你也是个受害者？”子寒猜测着，一边不经意的看着紫叶的表情变化。“你不说也成。”子寒实在是没有想到紫叶会将这个事情咬死，只能无奈的表示，还是严刑峻法来的比较实际一些，“有些东西，我们可以一样一样的来。”子寒瞥了一眼寝殿，右手一挥，两条带着铁链的钩子牢牢的锁住了紫叶的锁骨，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个时候也经不住这样一下。紫叶“啊”的一声，痛苦的叫了出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额角的青筋暴起，颤抖的双手被绑在一起，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脸色更是比刚才还要惨白了几分。鲜血更是汩汩流出，浸润了衣裳，让衣服也变得粘稠肮脏。原来，仅仅是这样的酷刑，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铁链的另一头握在子寒的手中，淡定的说：“怎么？终于肯出声儿了？那你说，如果我将这一头铁链挂在树上，你觉得你将会怎样？”子寒走近，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两个钩子，紫叶就痛得倒吸冷气，倒是子寒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只是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飞来，算是救了紫叶一次，鸽子上有最新的消息，子寒看了一眼，面色沉重，转身去找璐瑶。推开璐瑶房间的门，璐瑶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子寒有些犹豫，还是上前说：“北狄那边有了消息，他们凑了四十万大军，朝边境上来了，不知道是为了给苏姚造势，虚晃一枪，还是真的休养生息之后，打算尽力一搏。”璐瑶回了回神，认真地说：“四十万？这倒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在里面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他们再往前一步。”她转身，脸上依旧还带着泪痕，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让元成先去北境。只要他们过境一人，提头来见。”子寒点头退下，找了个人将军令传到西大营，西大营刚刚经历过一场风雨，将士们也像需要有一个宣泄口，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在沙场上手刃敌人。所以，所有的嫉妒猜忌仇恨，在国家大是大非面前，都变得渺小而可笑，前一天也许还为了几钱银子，宣称老死不相往来，而今每个人都准备好将自己的背后交给那些曾经一起吃酒划拳的兄弟。一时间公主府和西大营都开始忙碌起来，小王爷璐琮也开始了自己的筹划，烟花坊的事情大体上大理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得了个闲差的小王爷，看到西大营将士们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样子，似乎也被感动到了。他在书房里犹豫再三，颤抖着手，写了一份书信，赶着天色渐暗，暗地里找人收到了璐瑶面前。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经准备好了，整个大陈似乎面对着强大的敌人，但却一点都没有后退的意思。原本强烈抗议要休息到大年初七的皇上，第二天也早早儿的坐在了龙椅上。大陈的江山能不能平平安安地从他手里送出去，也许就是看这次了。他老了，从璐琳走了之后他就知道，年龄永远都是不可逾越的一个问题，千百年来，每个帝王都想长命百岁，长生不老，拥有自己的万里江山，也许只有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百年之后，能安生地躺在皇陵里陪着祖宗们聊天喝茶嗑瓜子下棋也是没有问题的。“北狄来犯，烟花坊爆炸疫情，南疆动荡不安，这些事情总比你们现在争来争去要紧许多吧？有没有人出来说点什么？”皇上坐在龙椅上托着头，无奈地说：“大陈都岌岌可危了，现在是以史为镜的时候吗？”内阁和谏臣终于停下了争吵，默默低头，这些出谋划策的事情，从来都不归他们管，毕竟他们也干不了这些费脑子的活儿。璐琮看了璐瑶一眼，拱手说：“父皇，太医院已经将疫情严密的管控起来了，烟花坊的爆炸大理寺也基本查清楚了。这些事情……”璐琮看了一眼璐瑶，想着还是自己先走出这一步，“这些事情，皇姐和儿臣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北境和南疆的战事，皇姐更加清楚一点。”圣上有些蒙，这两个儿女从来都是不对付的，不是在朝堂上尔虞我诈，就是在私底下你死我活，如今居然要走到一起去了。璐瑶掀起前袍跪下，认真地说：“父皇，儿臣愿为先锋军前去南疆。”圣上有一些动容，明明是一个姑娘，这个年纪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花园里，在大家的宠爱中，但是璐瑶却已经被现实摔打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战士，时刻为了大陈而抗争到底。“阿瑶……”圣上想起了那个若干年前的小名，眼前的这个孩子，会跟着自己“阿瑶阿瑶”的叫自己的名字。如今不仅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表人才，也成为了大陈的栋梁之材。“父皇，”璐瑶听到了这个名字，也有一些感慨，这个名字确实有日子没有被叫了，这些年，在他们两个之间横亘着太多的东西，权利，金钱，地位，各种猜忌夹杂其中，让他们父女不像父女，君臣不像君臣。璐瑶抬头看着那个在皇位上已经逐渐老去的声音，有些动容的说：“北边交给我吧，南疆的事情，等北边处理好了之后，我就去。”“辛苦……”圣上刚开口，又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太过于生疏了，“这才是我大陈的儿女。”“父皇，儿臣会将京城里的疫情控制好的。”璐琮也跪下说。“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儿女。”皇上还在那边感动着，璐琮轻声对璐瑶说，“下朝了之后别走，我有事情找你。”璐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是各部的汇报，林林总总的也说了小半个时辰，所有人说完之后，皇上已经没有之前有力气了，一直说托着头，一只手搭在龙椅边上，面色有些泛白，像是已经很累了。“退朝吧，众爱卿都辛苦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再扛一扛，今年过年确实有一些辛苦了。”皇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站定之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皇位背后的匾额，自己讪讪的一笑。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当年传位给他的时候，老皇上唯一的叮嘱，可是这个位置上，又有谁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行了礼，大陈的官员们都默默地走出了大殿，感叹这寒冷的年过得太仓促了，肉都没吃几顿，就已经要准备告别这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