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柳泽楷自谦之时,称自己草民,愠怒之时称微臣。

    他曾是京城中年纪最小的解元。

    师承柳老爷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是无心朝堂故而当了教书先生。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柳泽楷对着太子府马车道。

    柳泽博和柳泽恩看一眼他们大哥,悄咪咪的跟上了柳尚书。

    跟爹不跟爷,没错吧?

    风紧扯呼,脚下生风。

    —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柳尚书府门口,一人一马车终是扛下了所有。

    护卫们和车夫眼观鼻鼻观心,齐齐老僧入定神情肃然。比正月里祭拜祖先还肃然。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两炷香后,柳泽楷拽开了马车门。厉声道:“谢凌渊,你给我出来!”

    只见谢凌渊扑棱一下站起身。“砰…”撞到了马车顶。

    晕晕乎乎脱口而出:“大表哥我马上写马上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①

    —

    柳祖父死的早,柳大老爷和夫人跑的快,柳尚书又忙。

    柳祖父咽气之前,拉着柳泽楷的手道:“楷儿啊!帮祖父看好这个家,看好凌渊。”

    谢凌渊一直被看的很好,柳泽楷亲给自启蒙。

    谢凌渊四岁时,柳泽楷18岁。

    柳祖父给柳泽楷启蒙,手把手的教。柳泽楷给谢凌渊启蒙,手把手的教。

    传承,一个不能落,一个不能少。

    还好皇子要住宫中,不必时时相处,要不然?两人之中,有一人得疯。

    谢凌渊小小年纪过上辛苦的日子。

    午时之前,在宫中听皇子太傅谆谆教诲。

    午时之后,听柳府大表哥谆谆教诲。

    空余时间还要练武。

    皇子太傅教授功课点到为止,皇帝舍不得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道理是一样的!一毛不拔还想吃小灶?

    呵!

    太傅也不傻!

    柳府教授的课程都是干货,柳尚书三元及第不是闹着玩的。

    柳泽楷的言传身教,逼叨叨,一度让谢凌渊厌学了。

    谢凌渊甚至一度怀疑,这世间最苦的差事就是——“皇帝”

    会的少群臣忽悠你。

    会的多?都是皇帝了,为什么要全会…

    柳泽楷教诲“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打铁还需自身硬,无须扬鞭自奋蹄。

    谢凌渊只想问?我为啥要打铁啊!

    —

    仇久迷迷糊糊掏出身上的小皮鞭,“有刺?主子你先走。”

    头皮的疼痛感让谢凌渊瞬间清醒。

    头疼道:“我…我也走不了。”

    柳泽楷低声怒道:“谢凌渊你给我下来,当街在马车上鸣鼾,像什么样子!”

    行走的寺庙铜钟,一身香烛味的谢凌渊跳下了马车。

    满脸堆笑,讨好道:“大哥莫气,唯此一回,后勿复为。”

    柳泽楷冷脸道:“太子殿下乃天下学子之师,世家大族之表率。再不可任性妄为了。”

    谢凌渊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对对对。“大哥说的都对。”

    “请太子殿下同微臣去书房。”柳泽楷态度恭敬,仍气的不轻。

    谢凌渊眼前一黑,赔着小心:“大哥今日是…回门家宴。”

    “臣同太子殿下有要事要谈。”考教功课。

    柳泽楷很是生气,柳泽楷要开小灶上课。

    谢凌渊赔笑道:“大哥!祖母还在寿康院等着咱们呢!”

    “祖母不待见你。”柳泽楷神情严肃。“同我去书房。”

    不待见我?谢凌渊点点头,“大哥说的对。”你爱咋说咋说。

    “大哥有木有可能,我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祖母是不待见你?”谢凌渊嘟嘟囔囔。

    柳泽楷躬身道:“太子殿下,请。”生气归生气,礼仪不能错。

    “有劳柳先生了。”谢凌渊态度温和有礼,嘴角的笑都恰到好处。

    有礼贤下士的温和也有上位者的矜贵疏离。

    “嗯。”柳泽楷很是满意。

    看着柳大哥点头,谢凌渊如释重负。

    一不留神秃噜嘴,“大哥书院哪日开学?”

    柳泽楷嘴角翘起,“微臣告假了。海氏高龄产子恐伤了身子,微臣在家多陪陪她。”

    提到海氏,柳泽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谢凌渊有些恍惚,“大哥这一笑,好像祖父。”

    柳泽楷摇头,“比不得祖父,祖父年轻之时被世人誉为云城公子,学富五车才貌双全。

    岂是草民能比拟的!”

    谢凌渊眸中一亮,草民?

    哎?不生气了?

    “祖父去的太早,我…”谢凌渊看一眼柳泽楷马上改口。

    “祖父去的太早,本宫都要忘了,忘记祖父的样子了。

    祖父给本宫做了一个木马?”

    柳泽楷面露怀念,“嗯,那时候你还小,想骑大马。

    祖父怕你摔了,就亲手给你做了一匹小木马,只有半人高。

    还是祖母画的图纸。”

    谢凌渊眸中一暗,“本宫记得是一匹枣红色的小木马。”后来被谢凌西给烧了。

    嫉妒他有,他无。

    从此谢凌渊再不敢把柳府的东西带回宫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谢凌渊腿肚子转筋。

    用袖子擦擦眼角,“大哥!本宫想祖母了,本宫先走一步。”

    柳泽楷看着书房的门,“祖父给你留了东西。”

    柳云城给这便宜外孙留了东西,若是便宜外孙能问鼎,便拿出来。

    若是不能,便付之一炬。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凌渊迈出去的腿,又不情不愿的收了回来。

    两人进入书房。

    仇久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寻思寻思…纵身一跃跳到临近的树杈上。

    居高临下,小风嗖嗖的!困意全消。

    居家必备解困神器——西北风。

    柳泽楷进入书房,拿下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一红衣女子躺在牛背上,嘴里叼着一棵草。

    看不清女子的模样,只觉得她活的肆意潇洒。

    柳泽楷把画放在谢凌渊手里,“拿好了!要是弄坏了?祖父晚上就得去找你。”

    谢凌渊嘴欠道:“祖父孩子都得好几岁了。”

    柳泽楷摇头,“不能!他说他在奈何桥边等祖母。

    不会去投胎的。”

    谢凌渊叹口气,祖母——祖母更不敢死了!

    ①这句话出自《大学》,原文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