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信纸上,有一个被踩踏过的脚印。”张大夫指着上面一个极淡的,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说明他写完之后,后悔了,废弃了这张纸。”
“他一定还写了另一张,而这张……是他走得匆忙,直接拂掉的。它被有心人捡到,故意压在桌上,目的就是刺激你。”
小荷看向张大夫,目光里多了几分惊疑不定,“你怎么能这么笃定,你不过是揣测罢了……”
张大夫嘴角翘起,原本温温润润的大夫,这时候笑得有点桀骜不驯,“你可不要小瞧一个市井里的大夫,可以说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比我更会揣摩人心。”
“噗嗤——”小荷被他逗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机鬼呀?”
小荷这么多年,看到的心机之人多不胜数,没有一个如同张大夫一般,长着张老实读书人专属的犟种脸。
“哼,不信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老张我有多香。”张大夫尾巴翘起来多高。
“再说,你怎可被区区一封信打倒?”张大夫继续劝道,“难道你宁愿相信一封信,也不愿相信他的人品、他的真心?”
若之前那些话,小荷不过以为只是安慰她而已,那如今的这句话,算是彻底触动了小荷。
她正色起来,须臾她又捂住了眼睛,“我想相信他,可他……恢复了记忆……”
“他记起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过去!”
“张大夫,他跟我们生来不一样,他想起了那样波澜壮阔、繁花似锦的过去,怎么还会在乎……在乎……我这破破烂烂的花房配所呢……?”
张大夫听她说着,见她指尖缝隙里,又带着些湿意了。
不知为何,张大夫的心变得很软,他心里想着,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
明明他比她大不了几岁,他总想把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伸手,抚在了小荷的头顶,本想对她用门派的劝服之术。
可小丫头的脑袋抬起来,露出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上面充满了清明与灵动。
张大夫闭着眼摇了摇头,他真该死,他在想什么呢,竟想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说服小荷、安慰小荷。
她本人如此聪慧,她应当有权力清醒地去思考,而不是接受他种植的观点。
“小荷,你想想,难道记忆会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张大夫张嘴,循循善诱地问道。
“阿松和谢淮,难道是两个人吗?”
小荷眨了眨眼睛,她思考起来,“他们是一个人。”
“对呀,你如此信任没有记忆的阿松,为何会去怀疑恢复了十八年记忆,更加懂得礼义廉耻、生民大义的谢淮?”
“若失了过去与责任的阿松都如此令你喜爱,你又怎么会讨厌,那个镇守边境、保卫了越朝整整四年,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少年将军谢淮?”张大夫又是质问。
是呀,仅仅是一段记忆,又怎会改变这个人的本质,这个人的心呢?
小荷哑口无言,她似乎,真的被张大夫说服了。
纵然心中还有无尽的沉痛,她似乎也没那么伤心了。
“他……他……一定有着很重要的事去做,才写出那番话。”小荷咬了咬唇,可她还是原谅不了陛下抛弃她的事实,“并不是我不好,对不对?”
“嗯,小荷,你很好。”张大夫朝她笑道。
“嗯。”小荷闭上眼睛,眼泪又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她用手抹了抹自己眼角,“张大夫,我不会因他而自弃了……”
“既然他抛下了我,我也要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