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方辰正要上前,手腕再次被拉住。
“你留下。”
“理由?”
“后遗症。”严宣惜字如金。
“不至于。”方辰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如果这情况是怪异游戏造成的,我不觉得单凭休息就能改善。”
“要是一直躲避的话,没准永远都好不了。我可不想保持这种半瞎的状态。”
“况且你们都很正常,只有——”
倏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袭来。
似曾相识的感知将大脑整个包住。
总觉得曾在什么地方、也对着什么人说过这句话。
方辰不动声色地揪住领口。
这种滋味很窝囊,明明知道不是梦境,明明肯定是现实发生的事情,但就是想不起来前因后果。
它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在眼前大摇大摆游动,可等上手去抓的时候又迅速溜走了。
搞得人有些烦躁。
嘴角微微下压,呼吸加重,狂暴的气息呼之欲出。
严宣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还以为是自己勾起了对方的不悦,手上力道放轻,妥协着改口,“行吧,记得小心些。”
见状,洛川和刘天源偷偷互换了个眼神,印象中老大决定的事情就没人能动摇的。
更别提讨价还价的余地。
阻拦在身侧的力量消失后,方辰毫不犹豫踏上了独木桥。
都已经做好自己是过桥人的准备了,可片刻后,预想中的情景依旧没有到来。
天空中有几只乌鸦划过,发出尴尬的啼鸣。
“咱们这监测不会出问题了吧。”洛川盯着那摊水洼。
虽然怪异磁场跟桥的形状没有直接联系,但这木板实在太小了,使点劲就能踩断,总感觉掀不起什么大浪。
严宣换了个站姿,神色浮现一抹困惑。
倏地,眼眸快速向一旁探去,他低声开口,“附近应该还有别的深潜者。”
这话说的让其余三人都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深潜者内部也不全是一片祥和,不少队伍之间为了争夺任务和佣金,摩擦不断,在副本里结下梁子的更是不少,要是自己的据点被暴露出去,恐怕会引起诸多麻烦。
此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在心中过了一遍可能结仇的人。
只有方辰左顾右盼、一脸坦荡。
刘天源偏头望向洛川,“不会是你那个仇家吧?”
“你指谁?太多了记不清。”洛川往身后摸索,下一秒,在光天化日下直接拉出来一把油锯。
威慑力瞬间飙满。
方辰震惊,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随身携带的东西。
面对诧异的目光,对方轻描淡写抛来一句,“基操,说了我是魔法师。”
杂草摇晃,窸窣声顺着微风传来。
警惕在此时冲到了极限。
转角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伴随着嘹亮的女声——
“老大,方哥!”孟柒言大老远挥舞着手。
她一溜烟窜到队伍跟前,气喘吁吁,“我就说据点怎么今天空荡荡的,原来都聚在这里。”
刘天源松开紧握的拳头。
洛川默不作声把油锯收了回去,满脸都是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四人把小得可怜的独木桥挡了个密不透风,孟柒言来回探头,眼中充满好奇,“你们在悄咪咪做什么呢。”
严宣侧身让出了位置,她这才看到面前还有个袖珍木板。
“小孟,踩上去试试。”队长没有解释,直接发话。
“收到!”她双指并拢抵在太阳穴,往外一划,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不问也不犹豫,只管执行任务,这是她对自己的精准定位。
也就在走上独木桥的瞬间,众人眼前一黑,周围的景色开始叫嚣着疯狂倒退。
狂风化作锁链捆绑住身体,将灵魂硬生生拽了出来。
这感觉,终于对味儿了。
“唉!?”孟柒言这才明白当下的状况。
在进入怪异之前,她试图想些说什么,可刚开口,整个人便瞬间失去了知觉。
……
周围一片寂静,宛若被裹在真空的海洋里,起起伏伏。
忽然间潮水退去,意识一点点夺回了主导权,听觉开始清晰起来。
琐碎动静从远方响起,脚步撞破了静谧的空气。
由足音判断应该是两个人。
一个平稳有力,一个杂乱无章。
虚弱的步伐和恐惧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哈……呼……”
这是只有精疲力尽到极点才会出现的状态,似乎喘一口气就会耗光那人的全部力量。
没有节奏的呼吸一下下敲打耳膜,身体仿佛起了共鸣,肺部泛起剧烈运动后的灼烧感,点点腥涩从嗓子眼涌出。
方辰尝试过睁眼,可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样。
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周围一举一动,但就是无法醒来,眼皮像被胶水黏住了般,唯有意识愈发清晰。
失去了视野的捕获,其它四感开始高度警觉。
脚步蔓延而至,停在侧方不远处。
一阵隔着布料的摸索后,是锁链碰撞发出的脆响,类似生锈的钥匙在锁孔中扭动了几下。
“吱呀——”门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激荡起重重一记闷响。
“咚”的一下,像是把人狠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下意识发出的哼唧飘散而出。
那人的嘴巴应该被塞住了,因为哀嚎含糊不清,支支吾吾的,怎么也听不真切。
平稳矫健的步伐退出来,房门被关闭,上锁。
继续往这边走。
直到停在前方不远处。
有人进来了。
靴子踩在草堆上发出软绵绵的摩擦声。
来人虽然没有刻意弄出动静,但能从身下草堆的塌陷程度来判断,此人体格应该异常强悍,每踏一步,重心就会往对方那边偏移半分。
直到逼仄阴冷的气息悬停在身边,浓重的呼吸铺洒在脸颊。
他就站在自己跟前。
“哗啦”一声,从头到脚瞬间冰凉。
方辰是被一盆水给泼醒的。
刺骨的寒意裹挟着身体,它们张牙舞爪,顺着毛孔挤了进来。
甚至连呼吸都呵出阵阵雾气。
他动了动手指,强撑着微抬眼皮,明亮的烛火刺进双眼。
周围幽暗一片。
借着依稀光亮,他勉强判断出自己处于一个类似牢笼的房间。
四四方方,极为狭小,干枯的木草堆搭成了简易的床。
这里非常简陋,三面都是泥巴墙,视野正前方有扇敞开的大门。
因为房内面积有限,所以方辰很轻易就注意到了那倚靠在墙角,面容枯槁的人。
——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
像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不光衣服破烂,甚至连暴露出来的肉体也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方辰刚想活动身体,发现双手被麻绳捆绑了起来。
“你叫什么。”宛若来自地狱的寒音。
眼眸努力上扬,一张刀疤脸出现在视野中。
对方的穿着像个卫兵,他半蹲下身,目光肆无忌惮来回打量,“给你三秒,三……”
“方辰。”
“方辰?……没听过。”男人低声琢磨,“哪里来的。”
“忘记了。”
墙上烛火摇曳。
刀疤脸咧开了嘴,感觉那眼睛只要再张大一点,饿狼一样的狠戾就彻底藏不住了。
“老实点,哪里来的?”
方辰没有立刻回答,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
在一片沉默中,卫兵从腰间抽出了把弯刀,来回转动。
刀面倒映出嗜血张狂的笑容。
“你是镜像鬼?”
方辰一顿,疑惑道:“那是什么?”
可谁知听到这个反问,对方似乎比他还诧异。
卫兵没有犹豫,直接举起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
“老子给过你机会了。”
气流带动烛火疯狂跳跃,忽明忽暗,照射到尸体腕部的手环上。
方辰眼尖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大刀挥舞直下,不留一丝余地,也就在此刻,方辰脱口而出——
“奴隶区18号。”
进攻戛然而止。